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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情人节(25)

“圣,我累了,带我走。”她泪眼迷朦地绽开微笑。“维会没事的,他很坚强。我不想再让他为难。所以,带我走。”

“童,妳清醒一点,别这样,我求妳。”他害怕,一生之中,他从未这样无措过。了无生气的童、喃喃着要求带她走的童,狠狠刺痛他自诩坚强的心,心疼她藏着那么多秘密独自一路走来,心疼她背负着伤心寂寞行行复行行。他后悔,为什么要那么骄傲,不肯听沈彤讲述童的过往。现在,他除了紧紧拥抱着她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办法也没有。他的心,被狠狠刺痛。他那么爱她,却帮不了她,只能看她痛苦伤心。

蓦然,童的声音消失了。

他以为她终于冷静下来了。但……

他发觉不是他想象中的冷静,而是,她已经陷入昏迷。

“童!”他叫,横抱起她,拉开门,冲出工作间。

“维,怎么了?”所有人被惊动。

“路可,去开车。乔,麻烦你先设法替我联络一位沈彤女士,她是本埠一位知名声乐教授。”李维静下来。现在,他必须镇定,他不能乱了阵脚。“弗蓝克,打电话给莫,我需要他。森,你留守工作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代为解决。周,你去公司,设法转移媒体可能会有的注意。”

一边说,他一边包着童凝飞快地下楼,上车奔赴医院。

小吴目瞪口呆,望向气定神闲留守工作室的森,讷讷地问:“刚才那人……是李维?”

他知道维是个冷静的对手,并且必要时可以阴狠毒辣。但,他从没真正见过他运筹帷幄深沉自持的样子,一贯只见他言笑宴宴。

“小吴,能成为他的朋友,是一种幸运,而若成为他的敌人,那会是最大的不幸。”森以为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真正激怒他。他之所以一直任由记者在报纸上胡乱报道捕风捉影,是因为他们没有触到他真正的禁忌。他或者我们的身世不是,他曾经交往过多少女友也不是,过去的他百无禁忌。”

小吴了解地点头,李维的禁忌已经出现,不可以逾越那条线,不可以骚扰他心爱的女人,不可以探究他心爱女子的隐私。这就是他的禁忌。

“既然要留在工作室,不如,你就再陪我听一会儿圣童的唱片罢。”森笑呵呵地揽住小吴。

“维,单独谈谈。”医院里,老莫神色严肃,不复玩笑。

“原因不明的低热,消瘦,昏迷。我不以为你会虐待她。所以,我不是十分乐观。我想我们需要她以往的医疗记录。虽然我们可以替她进行周密全面的检查,但势必延宕时间。”

“没问题,我会与使馆方面联系。”他保证。

“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上去憔悴不堪。”这是老莫最大的疑惑。

“你知道圣童吗?”

老莫点头。

“今日,一个朋友将圣童的唱片借给我们听。童听了之后,极之激动,然后就昏迷了。”

“此童便是彼童。”老莫立刻恍然大悟,抓住重点,指出真相。

李维点头默认。

“那童的嗓子——”

“我不知道。”他捏紧拳。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无法分担她的痛苦。

“去罢,多陪陪她,教她觉得自己被需要。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她仍无法清醒,最好要联络她的家人来。”

“维,”办好手续的路可走近他们,“乔已经联系上了沈女士,她说她尽快赶来。童呢,她还好罢?”

李维摇头,除了冷静与守护,他帮不上她任何忙。

路可拍了拍他的肩。老友的情路,走得太过坎坷,原以为他们各自放下心间的重负,就能成就一段美满的良缘。可是,以童现在的情形而言,不但是心结未解,只怕是愈系愈紧了。而且,说不吃惊是骗人罢?如今的童,说得好听一些是有一管豆沙喉,若形容得刻薄点,那便是男人嗓了。然曾经,她拥有仿如天籁般美丽清澈明亮的声线。并且,还被完好的记录保存了下来。那样强烈的对比反差,更显得事实的残酷。因着某些不明的缘故,永远失去自己美丽歌喉的她,没有任何人可以宽慰。

“我该怎么办?”李维自问,也问所有在场的人。他后悔,他对童的深深好奇,使他无法轻易罢手,执意想探知深藏的过往,他不想放她成为过客。而这样做的结果,是童至今仍昏迷未醒。

“等待她,支持她,最重要的是,爱她。”路可揽住他的肩,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个英俊异常的男人在医院走廊上拥抱的画面着实怪异,但他不在乎。现在的维,只是故做镇定,他需要朋友的支持。

“路可,我是不是错了。我执着于童不想提及的过去。然而真的将她的伤口揭开,不过是翻出了她不欲人知的隐私。其实我是籍着爱的名义,在行伤害她之实罢?”

“不会,爱一个人而想知道她了解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路可深呼吸。只是童的——他振作精神,“维,你要坚强,童还等你去唤醒她。”

“我去陪她,有什么事的话,到病房找我。”

四周,很安静,远远传来了婴儿清晰的啼哭声。她迟疑了一下,决定循声去看一看。没有人陪在她的身边,她有一点意识上的模糊。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会空茫茫一片?她并不害怕,只觉寂寞。

越是向前,婴儿的哭声越洪亮。

“恭喜庄先生,庄夫人生了一位公子,体重三千六百公克。”一阵德语传入耳中。

德语?她有一丝好奇。这儿有人说德语呢,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纯正且流利的德语了。

“恭喜童先生,童夫人生了一位千金,体重三千公克。”另一个声音操同样流利的德语说。

真奇怪,这里也有两对夫妻,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生下一儿一女。她淡淡地想。

“我们真有缘,同在异乡为异客,又在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间医院里拥有了自己的儿女,实在是太好了。哎呀,忘记自我介绍,鄙姓庄,庄安岑,与内子在此地游学。”

“呵呵,我姓童,童奕朗,我们定居此地。”

她愣住了。她不应该知道或听到这样的对话才对,她根本不该有这样一段记忆才是。

她怀疑地再次四顾,周围又变得静谧了,仍然空茫一片,简直似电影中的异度空间。她自嘲地笑,她在想什么呢?不远处又传来婴孩的声音,哦哦牙牙的,煞是有趣。她继续前行,想看看能发现什么。

“她好可爱!妳看,她都不哭,还会和着音乐摇手。咦?节拍抓得很准诶。”

“是呀,有音乐的时候,童童就会很安静。”这个声音,好慈祥,又好熟悉。“看,冉冉的音感也很好呢。”

“说不定,我们两家生出两个音乐天才!如果教育得当,相信他们将会是未来的音乐家。”

“是吗。”慈祥的声音不是顶热中,“他们都还小,等他们懂事,由他们自己去选择罢。如果童童长大了想做一个办公室里的小文员,我亦不反对,她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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