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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世界尽头(16)

“这位是约书亚的老板,俞书亚。我们都习惯叫他约书亚。我在他这里存了好几瓶酒,待我远行以后,要麻烦你来替我喝光。”

俞、书、亚?真澄抬头打量眼光深幽难测的男子,认出他就是那次在此间门口与蓝吻别的男子,心头浮上一股淡淡的怀疑。

“请恕我冒昧,不知俞先生可是育豪私立小学飞鹰A班的学生?”

俞书亚薄薄的唇扬起浅浅的笑纹。

“人生何处不相逢,第一次听宁提起你的名字,我就知道是你,只是没有向你当面证实。”

真澄也笑。可不正是?

“是啊,近来我遇到的人,竟然有许多旧识。我还见到了雷净阎,我们的学习委员,不晓得你可还记得?”

俞书亚抱起甄蓝,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坐在她身边。

“飞鹰A班的人,恐怕人人都记得对方,很少,能将那段岁月完全抛却。”他意有所指地问:“你还记得多少人?”

真澄耸了耸肩,毫不掩饰自己的窘境:“我中途转学,没能读到毕业。又一直长居海外,只大概记得几个平时比较玩得来的朋友。雷净阎告诉我下个月有同学会,约我一起参加。”

“他约你一起参加?”俞书亚看了甄蓝一眼。

甄蓝轻轻将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安抚他。

“约书亚,今天我已经正式辞职。所以,今夜是我的饯行派对,你和欧阳之间的同学情,不妨留到同学会再去慢慢叙罢。”

“怎么,路易士同意你去旅行了?”他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一直温言浅笑的甄蓝,包括真澄在内的其他人也很严肃地等她回答。

“他说短途旅行应该没什么大碍。”她一径微笑,喝茶代酒。“优,喝首歌来听听,西西,跳一段肚皮舞来瞧瞧。”

“宁!”众人齐齐叫。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还玩笑。

“呃,我自己唱好了。”她很识相的,决不触犯众怒。她只是不想他们太担心多虑,活跃一下气氛罢了。

“欧阳,伯伯身体还好罢?”书亚无意冷落真澄,所以找了个话题同他攀谈。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同欧阳谈及甄蓝的身份,可是既然欧阳不知道,他就一样保持沉默,闭口不谈甄蓝的过去。

“很好。”真澄狐疑地看住甄蓝和俞书亚,他们叫他欧阳的口气一样熟稔。甄蓝搁在俞书亚手背上的手让他十分不舒服,他们,是一对情侣?那么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路易士•奎因呢?

“宁,累不累,要不要先去睡?”书亚没有忽略他猜思的眼神,故意暧昧地贴近甄蓝问。

“嗯。”她点头,张开双臂揽住他的颈项。除了疲累,她对真澄虎视眈眈的注视感到不安。他,发现什么了吗?

书亚将她抱回轮椅上,然后向其他人致歉。

“我先送蓝出去,大家玩,我稍后就回来。”

“西西,优,史威格,罗宾,桑塔纳,还有欧阳,你们尽兴地玩,所有的都记我的帐,不用客气。”

“好的。”

“晚安,宁小姐。”

“做个好梦。”

“注意开车。”

“记得打个电话来。”

真澄发现除了他之外,人人都晓得向她道别,话都被他们说了,他只是轻轻说了声“再见”。但他在心里发誓,他不会任由她就这样离开。

真澄轻敲卧室的门。

“进来。”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

真澄走进父亲的卧室,看见他已经换好了睡衣倚在床上,正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纸。

见到儿子走进来,欧阳遥放下报纸,知道今夜必须要和儿子好好地长谈一番。拍了拍床沿,他示意儿子坐下。

“喝了酒回来?”

“嗯。”真澄坐在了父亲的床边,发现虽然看上去精神矍铄,但父亲毕竟是老了。两鬓已经斑白,看报已经要借助花镜了。

“工作方面,一切都还顺利罢?”欧阳遥旁敲侧击,并不直接探问儿子的心事。

“我学的就是室内设计。而且,优那律是个极之出色的助手,能力完全不下于蓝。所有交接事宜在她一手安排下,顺利得几近完美。我必须向您承认,蓝领导着一群优秀的下属,他们是最佳组合。”

“既然一切都很顺利,你又为什么而烦躁?”

“烦躁?”真澄将这个词在唇舌间回味了一会儿,然后笑了,是的,烦躁。这个形容词实在太正确了。没错,他的确烦躁异常。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便是为了什么人了?”不是猜测。只要有眼睛的人,很难看不到真澄直勾勾注视甄蓝的眼神,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好奇与觊觎。

老狐狸。真澄在心里嘀咕,看自己的儿子困扰得发狂很有趣吗?笑得那么狡猾。

“是什么人这样有魅力?让我优游花丛不染余香的儿子,出现如此郁结神色?”

“父亲,为什么我觉得您很乐于见我为蓝而魂不守舍,嗯?”真澄对老父挑起英挺的眉。

“为了蓝——啊。”欧阳遥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拍了儿子一下,“对于蓝,你究竟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看待她呢?”

“我不知道。她不是我所认识的任何一种类型的女孩。她明明可以对人温和体贴,却对我冷淡有礼。我想了解她,做她的朋友,然而却不得其法。”

真澄有些许沮丧。甄蓝将她的心保护得滴水不漏,让他连接近的机会也没有。他只能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完全不晓得怎样施展他的男性魅力。

她严重地伤害了他男性的自尊,就算她不喜欢他,至少,他们可以尝试成为朋友。但——她似乎无意同他深交,他生气的还不只这一点,她了解他远比他了解她要来得多,而且她周围的人还竭力帮助她制造神秘。

真澄叹息。深知自己在第一次听见司机向他讲述起蓝的时候,他已经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个平和的女子。

“父亲,告诉我,怎样才可以令得甄蓝对我敞开心扉,接受我,至少不再拒我于千里。”

欧阳遥微笑。如果真澄能够真心对待蓝,关心呵护她,未尝不是好事一件。这样的话,真有一日,他百年归老,就不会担心蓝的身边是否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伴在她左右。而他,也可以了无遗憾的下黄泉去罢?

虽然蓝执意不向真澄提起往事,也不许所有知情者告诉真澄,可是,他这个为人父的,难免会偏心。虽然不能明说,总可以给点暗示,只希望儿子够聪明,不用他太为难。

“儿子,把我床头柜的抽屉拉开,将里面的相册取出来。”

真澄依言取出一本颇有分量的相册,交到父亲手里。

欧阳遥并没急着打开相册,只是表情充满回忆的抚摸封面。

“蓝,没有直接死亡是一个奇迹;可以活下来并且从昏迷之中醒过来,是第二个奇迹;能够醒过来,又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智力,是第三个奇迹。我一直不晓得这三个奇迹对于她来说,是上帝赐予的幸运,亦或是最大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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