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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世界尽头(15)

真澄在经过市场调研部的休息间时,听见各色的言论,他眼神一沉,这些人都该死。甄蓝要离开公司了,他们却只省得躲在这里制造谣言。

他简直不能相信,她就那么不顾所有挽留地把公司里的一切给抛下了,她怎么能?那些因她而留下的人,会多么失望?

真澄有些愤怒,在他极力想同她相处时,她却要远远走开,她怎么可以?!

转了个身,原本欲向市调部的他,大步走向电梯,下楼。

回到二楼,他直冲甄蓝的工作间,推开那扇黑蓝色的门。

“蓝,我们要谈谈。”他根本不理旁人不赞同的眼神。

“欧阳,有什么事?”甄蓝仰起脸,平淡地问。

“为什么辞职?”他沉声质问。

“你又为什么生气?”她则轻轻反问:“你初进公司就应该知道,我要离开。”

“给我理由!”

“欧阳先生,宁小姐的决定,对你有任何的负面影响吗?你又何须知道理由?”西西虽然承认他的才华,却仍不认同他的管理才能。仗势欺人同以德服人相去千里呢。

他不理睬西西的冷嘲,只专注地盯着甄蓝,这一刻他眼里只有甄蓝。

“我初回来时,这里人人视我为眼中钉,我原以为是我取代了你的原因。可现在,我才知道,你不只是要从现在的职位上退下来,而是你根本是要自欧阳建筑里走开,所以他们才看我不顺眼。”他挑眉:“我回国,你离开,嗯?”

甄蓝不愠不火地将轮椅驶近他,然后伸出手牵住他捏紧的掌。

“欧阳,冷静,西西他们没有看你不顺眼。而我的离开,则在你回国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他们不会因此迁怒于你。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我也可以告诉你。”她美丽而无波的眼,缓缓环视所有陪了她五年的工作伙伴,然后视线落在他脸上,“我的残疾羸弱,将我困囿于窄小的世界之中。而现在,是我人生的最佳状态,我想趁机放纵自己去享受一下人生。所以,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不会让自己错过离去的时机,这与你没关系。”

真澄蹲下身,平视她:“就这样?”

甄蓝点头,然后她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

“西西、史威格、桑塔纳、罗宾。”她一一轻唤他们的名字。

毫不迟疑地,四只大小不一、肤色各异的手轻轻搭在甄蓝纤细瘦小的掌心。

她满意地笑了,捉住真澄的手,将之叠在五只手掌上。

“答应我,你们会好好相处,不要教我挂心。”

“宁小姐。”西西轻唤一声,眼泪已先涌了出来。

她不喜欢宁小姐脸上淡淡的笑容,不喜欢她仿佛安排后事般的沉静。

“好了,乖,不要孩子气。”甄蓝的眼底也有泪,一样舍不得呵。同他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寂寞伤心,欢欣快乐时刻,都有他们相陪。“今晚,我在约书亚做东,请你们喝酒。一定要来哦,约书亚说他供献出一瓶1969年的白兰地。”

“宁。”罗宾率先收回自己的手。

“嗯?”她仰头望向脸色沉肃的男子。

“说你会回来。”罗宾又一次请求。其他人也用同样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如果你不做出保证,我们会齐齐跟上去。”桑塔纳紧追上一句。

她笑了,活着,终究是幸福。

“我保证,我会回来。”她伸出左手三根手指再次起誓:“若不回来,就让我——”

“宁小姐,别让我担心。”

“不要!”

“我相信你。”

“宁。”

除了不知情的真澄,所有人都喝止她再发毒誓。

“好啦。”甄蓝挥挥手,“我又不是小孩子,现在,都回各自的岗位去!立刻!”

“优,你们究竟替蓝向我隐瞒了什么?”真澄冷不防问正在埋头画草图的优那律。

优那律自透写台前抬头,圆亮大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愕然。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交接工作不是很顺利么?按理,不会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才是。怎么会隐瞒什么?给上司设置障碍等同于给自己找麻烦。”

“优——”他几乎要太息了,“你心里明白得很,我不是指工作方面的事,而是指蓝本身,她有什么你们都知道的事,而我却始终不知道的?”

优那律转动手上的铅笔,笑了起来。原来是问这个啊。

“欧阳先生,宁小姐自己的事,她不同你说,我们这些人就更不会说。我们的原则是,当事涉宁小姐时,一切以她为优先考量。所以,如果有什么你不知道又很好奇的事,不妨直接去问宁小姐本人。若她没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你也只能忍着了。”

看他吃鳖,会是她最大的乐趣。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不认为她是天生的。”

优那律脸上飞过极凌厉的表情,只是一闪而逝。然后她沉吟一下。

“算是送你升任正式设计总监的礼物罢,我破例告诉你,但只此一次。”她压低声音:“隐约听说,是宁小姐为救人所致。”

救人?他没有再追问优那律,心知他继续问,她也未必会说。他陷入沉思之中。

始终不懂,蓝怎可以拒他而远之。

下班之后,他驱车到达约书亚,侍者一听是宁甄蓝的客人,立刻将他引进流风间。

推开门,罗宾和史威格已经先行抵达了。

“欧阳先生想喝些什么?”侍者似老早认识他般问。

“Mantini Rosso。”他坐下来,向侍者点酒。

“请稍等。”

待侍者退出去后,三个男人沉默。过了一会儿,罗宾正视真澄。

“宁是极坚强的女子,也正因为她的坚强,才更惹人怜惜。我们之中没人可以体会她所经受的痛苦,就算再怎么试图去理解,也及不上她肉体及灵魂的磨难的十分之一。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不让她独自离去,是我们的愿望。”

“可是,那却是她惟一的愿望。”史威格执着酒杯,慢慢摇晃。冰块与长颈杯子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聊什么?表情都这样严肃。”优那律似风一样推门进来。

侍者跟在她身后为真澄送上他的酒。

“咦?宁小姐还没来啊?西西和桑塔纳呢?”

“谁说我们呢?不就在你身后。”西西笑着挽着桑塔纳进门,一身大红色吉普赛风格的长裙让她充满了异域风情。“今天是自家人聚会,迟到一会儿没关系。何况,宁小姐还没到,我们便不算迟。”

优那律还想调侃几句,却在看见他们身后的人时,乖乖住了口。

真澄循她的视线望去,有几秒钟的怔忡。

一个穿着白色三宅一生衬衫、黑色古奇皮裤的英俊男子推着甄蓝的轮椅进门。

“大家都到了。”甄蓝仰头同站在身后的约书亚介绍:“上次人多又匆忙,没有为你们做介绍,这一位是欧阳真澄。”

然后她又看向真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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