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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爱越绝情(39)

“你要结婚,只怕许多女人到婚礼现场来拆你的台。”海喧睨了弟弟一眼。

“三哥你戳痛我纯洁的心灵了。”任五捂主胸口。

海喧向空翻一个白眼。

“三哥你不打算结婚么?”任五一直很好奇,这个三哥,究竟是洁身自好,还是怎样?

海喧看了一眼不远处,洋溢着幸福笑容的二哥,小心呵护着臂弯中浅笑着的女子,摇了摇头。“顺其自然罢了。”

“大哥结婚了,二哥也结婚了,你猜接下来会轮到谁?”任五开始八卦。

“总之不会是我。”任四在一边淡淡飞来一句。

“你别看我。”海喧则耸肩,他还要回荷兰陪父亲静养。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任五骇笑,“还有小六小七,肯定不是我。”

小六,小七?

海喧环视现场,并没有看见流浪。

“小六怎么没来?”

“据说在做卧底。”任五继续发挥八卦,“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当年她伤了心。”任四难得愿意多说几个字。

“便宜了那家伙。”任五握了握拳头。

“爱情一事,终不能强求。”海喧叹息,“我们家的孩子,于感情的事上,诸多磨难。”

“诶?”任五八卦嗅觉灵敏,“难道三哥——有感而发?”

海喧的反应,是瞪了任五一眼。

“……小邕?”忽然,身侧传来一个苍老而迟疑的声音。

海喧浑身一震,如遭雷殛,缓缓,缓缓地,转过身去。

身侧,是一年逾古稀的老妇,打扮得十分优雅得体,银白头发悉数梳拢在脑后,绾成一个髻,以一根玳瑁钗固定。

老妇人面色平和,只是眼神中有一些遥远的神色和未加掩饰的惊讶。

海喧看着她,黑暗中被压抑的久远记忆,突破二十多年的光阴,蓦然如洪水般破闸而出。

“……大婶……”

“果然是你,小邕。”老妇人叹息,眼里泛起一点点泪光。

“三哥认识吕老夫人?”任五好奇,“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

海喧点点头。

二十多年未见的故人……他有许多未解的疑问,也许这位当年寡居的大婶,现如今的吕老夫人,会有答案。

海喧引了吕老夫人走进畅翠居楼下的小偏厅,亲自为老人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在水背上试了试手温,才交到吕老夫人手里。

“小邕……还是那个温柔的孩子啊。”吕老夫人发出一声叹息,“一晃眼,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您这些年过得好吗?”海喧望着老人,看得出,老人保养得很好,衣服的式样虽然不是最时髦,但质地非常好,做工细致,不是俗物。

“我很好,我很好。”吕老夫人点头。“小邕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海喧轻轻颔首,他过得,从来不算差。他只是——心里有疑问。

“我知道,你一定有话想问我。”老人有一双经历过风雨之后,睿智的眼。“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谢谢您。”海喧心中感激。

“您今天怎么会来参加婚礼?”海喧不是不意外的。

吕老夫人笑了笑,“我儿子当年外出读书,一去杳无音信,我只当他也和老头子一样,死在外头了。可是,他竟然学成归来,辗转打听到我的下落,把我接了过去。他就在任氏里供职,我被接过去,一起生活,总算日子过得还舒坦。我今天是与儿子媳妇一起来参加婚礼的。任二爷是个好老板,连老人也一并请了。”

“您……还记得我母亲么?”海喧迟疑地问。

“记得,怎么不记得?”吕老夫人轻轻叹息,“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年纪轻轻的,父母双亡,在一间小餐厅里当女招待,每天起早贪黑,一边工作,一边还要读书。”

海喧只是听着,眼睛里已经渐渐湿润。

“你母亲是个好姑娘,餐厅里带回来的点心饭菜,都会记得给我一份,她总怕我为了省几个钱不好好吃饭……”吕老夫人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后来她恋爱了,我是过来人,我看得明白,虽然她很少对我谈起。”

“您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海喧追问。

“是啊,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也许——”吕老夫人望着海喧,“后来,我看见她在走廊里吐得一塌糊涂,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劝过她,不能留下孩子。对不起,小邕,我当时真的不希望她留着你。她的日子那么艰苦,如果再拖着一个孩子,她可怎么活啊?可是,她执意要生下你。在那个时代,一个女孩子,没有结婚,生下孩子,名声不好不说,出去讨生活也格外艰难。”

海喧捏紧了拳头,这是他所不知道的母亲,经历过那么多磨难的母亲。

“后来,你母亲忽然开始有钱,不多,但足可以支付生活开支,给你买好一点的奶粉——她爱你,看着你的时候,笑容也格外温柔——我问过她,她说是餐厅里的小姐妹给她介绍了兼职。”吕老夫人避开海喧的眼睛,“她没说实话,我知道。后来,开始有男人进出你们家……”

说到这里,吕老夫人停了下来。

而黑暗的记忆,则海淆啸般席卷了海喧。

第三十九章 黑暗来袭 (3)

海喧永远记得母亲将他关在小小阁楼里,给他一包饼干,小小一保温瓶米汤和树本儿童读物的情景,更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带他出门,去转角餐厅,或者更远一些的快餐店吃东西时,路上街童指指点点,以及“野种”,“野鸡”之类难听的称呼。

海喧从未问过母亲,自己的父亲是谁。

他仿佛从未有过蒙昧是岁月,自小已经懂得,那是母亲心间的一道伤,永远不会愈合。倘使他询问母亲,那么,便是给母亲的伤口上,又添了一道新伤。

所以,直到那个冰冷的长夜,母亲在他怀里渐渐僵冷死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也许,这一生,都不会知道。

海喧垂下眼睫毛,“她——曾经幸福过吗?”

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在她还不用为了养活自己和孩子苦苦挣扎,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之前,她曾经——幸福过吗?

“傻孩子……”吕老夫人终于伸手摸了摸海喧的头顶,一如很多年很多年之前——虽然他已经长高张大。“当她和你在一起,看着你健康成长,懂事听话,彼时彼刻,她都是幸福的。”

“她从未享过福……”海喧想起目前纤细的手臂,将他轻轻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他生病时,就是她用赢弱的身躯,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去医院;在寒冷的冬夜里,烧一盆热水,给他洗澡;在她有空的时候,手把手,教他读书认字……那些两母子苦乐自知的日子里,她——是幸福的?

“你母亲在天有灵,看见你长大成人,这样有担当,一定可以瞑目了。”吕老夫人轻轻说,“我当年看了报纸,曾辗转打听过你的下落,只是福利院说你已经被领走了,不便告诉我你的去向。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是被任家领走了,还担心了很久。现在——看见你过得很好,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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