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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次的回眸(3)

“Joy,去酒吧接着喝。”丁香兴致勃勃地提议。

我谢绝了。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没时间浪费。

和他们告别之后,我一个人走在上海最热闹的街头。满眼繁华,满目欢乐,皆与我殊途。

2 No matter what

我的生活其实很乏味,当然如果只有赚钱这件事充斥生命的全部,人生肯定是无聊的。

所以车到终点站,我没有直接回家,听任自己的脚步向着你的咖啡屋而去。不想考虑怎样回复那个迷惘的第三者,也不想再写让我肉麻至极的电视剧。在这个阴冷的三月夜里,我想念你温暖的咖啡,还有你同样温暖的笑容。

八点,你的店生意兴隆。我站在门口,看着和那天夜里截然不同的景象。

明亮的光线,不像一般的咖啡店灯光昏暗,或像茶坊那样烟雾弥漫。店堂内一共只有五张桌子,都坐了人。双双对对或形影相吊,和任何公共场合一样。

左面粉蓝色调的墙壁上,正对吧台的方向只有一幅油画——浓黑的画布,右下角是一个孤单的人影,背后是有巨大翅膀的白色的鸟,正在远离。

“飞走的鸟,名字叫承诺。”你站在我旁边,腋窝下夹着一个托盘。

我抬头,你的笑容中仿佛有一丝感伤,稍纵即逝。

飞走的鸟,是你无法留住,还是你给了它自由?我想问,但终于忍住。

“想喝什么?”你已经走回吧台,平和的声音。

“Black coffee.”我在你面前坐下。

你不赞同地摇摇头:“你像Irish coffee,用Whiskey调和,隔着冰凉的鲜奶油喝到的热咖啡,”你深深凝视我,“就像你,身上带着成熟的忧郁。”

我心弦一震,从没听过这样的赞美。女人需要称赞,因为虚荣。我哑然失笑:“Black coffee,老板。”

你叹口气:“固执。”开始动手煮咖啡。

你的音响放着Boyzone的歌,是我最喜欢的那首《No matter what》。我撑着下巴,看吧台内的你忙碌着。

“那天我来,你没放音乐。”我仔细回想,的确没有。

“你进来的时候,快十二点了,我准备打烊。”你将咖啡杯合着纸杯垫,放到我面前。粉紫色小碎花的瓷杯,同色的杯垫显示出店家的精心,那天晚上无意中走进来的我并未留意你的细致。

“原来我是你的Last order。”我轻轻笑着,用银制的小匙搅动黑色的液体。

“今天,大概不会了。”你笑着,擦拭洗净的杯子。

我低头而笑,你不知道我是个固执的女人吗?我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支笔,在杯垫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推给你。

“章语默。”你念着我的名字。柔和的声调,低沉的声音,真的有人能将人的名字念得优雅动人。

这一刻,我相信名字不再是符号,真真切切代表你眼中的这个人。

你取出笔,在章语默三个字下面写了你的名字,推还给我。

“乔墨笑。”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可恨我读出的名字依然像念代号。

“你可以叫我Joe。”

于是从我们知道彼此名字开始,你一直叫我“语默”,而我就像你其他的顾客一样,始终叫你“Joe”。

直到最后的时刻,离别序曲响起时,我才告诉你,我的英文名字叫做“Joy”。我甚至忘了问你,那个写有你我名字的杯垫,它还在吗?

“Joe,see you.”你的客人陆陆续续和你告别,只有我那一杯,仍旧没喝完。

你对我的坚持好像毫不奇怪。你和我聊天,或者看我在纸上写写画画。

终于,快到十二点。你早已关掉了音响,也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只留着橘黄色的吊灯,和那天夜里我进来的时候一样。

“现在,语默小姐,你可以点你的Last order了。”你站在吧台内,连笑容也和那夜一模一样。

我笑了,我的小诡计没有逃过你的眼睛。“Black coffee.”

“固执的女人。”你微笑着叹气,摇头给我倒上一杯热咖啡。

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结账离去。

这个阴冷的夜,似乎流动着暖意。

下班后去你的咖啡屋成了我的习惯。你总是听我唠叨客户的难缠、老板的苛刻,始终微笑。

我不喜欢说话,除了面对你和客户的时候例外。客户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你让我安心。

你对我,像对其他人一样温和。你是个很有耐心很体贴的男人,我曾经看过你安慰一个失恋的女孩。

你关掉了所有的灯,特别为她制作了一杯咖啡。美丽的幽蓝色火焰,在我的眼前跳跃,你低柔的声音响起。

“当爱情死亡的时候,记住拥有过的幸福就足够了。”火焰慢慢熄灭了,黑暗中只有你用汤匙搅拌咖啡的轻微声响,“就像皇家咖啡,你看到过的美丽,融化在了咖啡中。”

知道吗,Joe,别轻易安慰失恋的女人。她们脆弱的心灵禁不住如此美好的慰藉,你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何影说这两年我变得很冷漠。也许她没错。欢情如纸薄,悲伤的眼泪在我冷然的目光中一文不值。

你按了吧台内控制灯光的按钮,一室光明。你把咖啡杯放到女孩面前,抬头看到我,微笑。

瞬间恍惚,我也想告诉你两年前的故事,让你为我做一杯这么美丽的咖啡。在Brandy的醇厚中,在暖暖的咖啡香中,我能忘记悲伤了吧。

可是,我的理智在下一秒悄悄回来,我还是固执地点我的Black coffee。我享受最原始的味道,包括爱情中所有的谎言。

今夜,我们就彼此的名字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小时候,有没有人叫你‘墨水’、‘木头’之类的绰号?”我的位子,永远是你吧台前的那个。

你擦杯子,脸上有陷入回忆时才有的悠然。“当然有。”你笑着,开怀的笑容。“学生真是会想象,从名字的方言读音也能起出绰号。”

我笑起来,想起何影的绰号。念书时我们都叫她“Photo”,即便如今二十多岁的人了,同学聚会上说起她还是逃不掉这个外号。她的名字和“合影”同音,那时我们刚学Photo这个单词,不知是谁先这么叫了。我曾对何影开玩笑,说她是我们中间最早使用英文名字的人,结果被她狠狠捶了一拳。

“那时候你会不会生气?”我想知道小时候的你,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温和。

“当然了。哪个男生会心甘情愿让别人起绰号啊?”你放下杯子,做了个直拳的姿势,“没少打过架。”

我尽力想象你打架的样子,怎么都无法和眼前斯文的你联系起来。“我想不出来,Joe,你小时候长的很凶悍吗?”

你忍着笑,觉得我的问题不可思议。“一定要凶悍才能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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