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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次的回眸(2)

摘下眼镜,我的眼前一片茫茫。雾里看花,你也朦胧。

“这么晚还喝这么浓的咖啡,会失眠的。”你大概是在笑吧,可惜我看不清。

Black coffee很苦,很涩,有的人甚至说像中药。但忍过苦味之后,唇舌间那股醇香,让我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你戴着眼镜,所以你看得到我脸上的沉醉。“难得有人享受这样的苦。”传入耳朵的你的声音,有笑意。

“我喜欢自虐。”我淡淡说道。现在我是你的顾客,曾经的一面之缘于你我算不上任何交情,我没有必要向你承认。

我戴上眼镜,真真切切看清你的笑。温和、宽容,像知道我戴上了面具。

我恼怒,我想我不会再来这里,打开皮包寻找钱包,“结账,老板。或者,伙计。”

“我是老板,所以算我请你。”你收去我的杯子。

我跳下凳子,准备回家。

“等等。”你在背后叫住我。

“干吗,老板?你后悔了?”我没好气转身。

“接住。”你抛了一样东西给我,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接—— 一粒吉百利怡口莲。

“Black coffee太苦了。我看着不忍心。”你耸耸肩,摊开手做无奈状,孩子气地笑着。

我笑起来,今夜头一次真正地笑。“如果每个顾客你都是又请客又送糖,迟早会关门的。”

“并不是所有的顾客都会点Black coffee。”你依然是快乐地笑着。

“那么,谢谢。”我把糖放进外衣口袋,“再见。”

走出你的咖啡屋,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是你的咖啡温暖了我,还是你的笑容温暖人心?

我的手在衣袋里,紧紧握住那粒吉百利。

坐在显示器前,台灯柔和的光晕照在怡口莲上。我想起你,想起你说Black coffee太苦时的表情——那一抹温和的浅笑。

我剥开糖纸,巧克力色的糖果静静等着我。

第三次见到你,是我极度狼狈的时候。

星期一的清晨总是忙乱,尤其是闹钟没有起到应有作用后醒来的早晨。昨晚熬夜写完三集对白,我睡过了头。

臂弯上搁着大衣,右手是公文包,左手拿着一个苹果,我就这样匆忙地冲出家门。

偏偏公交车也要和我作对。站台上排着长长的队,人人都在抱怨车很久不来。

我没时间等。公文包里有早上要签的合约,迟到会造成什么损失我无法预计。我冲到路中央准备拦车。

真是屋逢漏顶偏遭雨。这个混乱的早晨,连出租车都成了我的对头。五分钟的时间,竟然没一辆车经过。我不停看表,无奈地看着时间飞快地溜走。

一辆红色的Polo停在我面前。我弯下腰,看到驾驶座上的你。

“上车。”你开了车门。

我该接住你伸来的援手?稍一犹豫,我在现实面前低头了。

“谢谢。”我坐进了你的车。

“去哪里?”你笑着问我。

“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谢谢。”我扣好安全带。

“乐意效劳。”你起步前行。

我没见过像你这样喜欢笑的男人,而且笑容能干净温和到让人心安。我看看你专注的侧面,烦躁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对不起,我能不能化一下妆?”我从公文包里翻出简易化妆盒,征求你的意见。

你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提出这种要求。“当然可以。”你看看我,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笑意。

我摘下眼镜,眯缝着眼打上粉底,涂了眼影、唇膏,好在你的车开得很稳。然后我转向你,“我的样子,是不是比刚才好多了?”问出口,我才想到我们是连彼此名字都不知晓的陌生人。

“左边的眼影有点淡。”你看着我,居然认真地指出我要改进的地方。

我很辛苦地努力让两边的眼影均衡。你不断看我,笑不可抑。

“你不戴眼镜,看上去很不方便。为什么不配隐形眼镜?”

我被你无心的问题问住。我怎么告诉你,拍完一个人的婚纱照后,我的眼睛一戴隐形眼镜就流泪不止?

“我两年不戴了,过敏。”我想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丝毫没起疑心。当然,是我多心地以为你会怀疑。

偶尔碰到塞车,我们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会不会耽误你上班?”上班高峰时段麻烦你送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摇头笑笑:“我SOHO。”

我重新打量你:开着Polo的男人,有自己的咖啡店,你的生活看上去很惬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有些人在为生计奔波,而有些人已经提前开始享受生活的乐趣。

嫉妒吗?或许有点,但这就是命运。我笑了笑。

“有什么不对吗?”你转头,正巧看到我的笑。

“没什么。”前面是地铁站的标志牌,我快到了。“感觉你不应该开红色的车。你不适合这么张扬耀眼的红色。”这是我看到你停车在我面前时,我的直觉。

我在你温文尔雅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一丝诧异。然而你的笑,让我以为刚才是错觉。

你将车停靠在路边,我打开了车门。

“乔墨笑。”在我要下车的瞬间,你说了你的名字。

我回身看你:“是微笑的‘笑’吗?”

“是。”你依旧是温和的笑容。

我下车,看着红色的Polo驶进车流。我笑了起来。

第一次相遇,我批评你喜欢的水饺;第二次相遇,你送了我一粒巧克力糖;第三次相遇,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我们,不会是纯粹的路人甲乙了。

许程康和他新交的女友丁香约我吃饭。丁香在一家外企做文秘,取了一个很大众化的英文名Vivian。自从安妮宝贝写了《告别薇安》后,很多叫Vivian的女孩在网络上把自己叫做薇安。他们在网上相识,程康的昵称是“许文强”。

当年我们一起看《上海滩》,许文强是程康第一个偶像。

丁香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漂亮女孩。身上搭配着流行元素,在这个年纪永不落伍。我与何影第一次见到丁香,立刻被她鲜艳的桃红配同样耀眼的明黄晃花了眼,不约而同感慨自己老了。

她去洗手间,我冲着程康冷冷一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拜托,免了。”他立刻告饶。

“这个会长久吗?”我数不清他交了多少女友。若非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而且他比我还小一岁的份儿上,这种花心的男人我才懒得搭理。

程康无奈地笑笑。“默默,你说过没有人会永远等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那是我给读者的回复。程康每周会买报纸看我的专栏,将我的文字倒背如流。

“你舍得放弃?”我冷血地问,撕开他的伤口。

他喜欢何影,这对我不是秘密。

“我不放弃还能怎么样?”他苦笑。丁香回来了,程康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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