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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26)

“真遗憾,听他为人正直,于古董鉴定极有权威。”

啊,被人嫌弃呵。何平苦笑。

“罗森伯格先生,虽然不如祖父那么有经验,但只要可以,定全力为您服务。您不妨将您带来的东西先给过过眼。”何平决定竭尽全力弥补自己刚才的卤莽造成的后果。

“谢谢,麻烦。”大胡子罗米再次露出口白牙,将首饰盒从阿迪达斯运动背包中,取出来,放在眼前的沉香木卷头长几上。

30.相信我罢

“是祖母的遗物,放在地下室生前用过的物品中间,超过二十年。”罗米用手轻轻抚摸首饰盒圆润的边角,“整理地下室时,发现它。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堆蠹虫蛀成破布的衣物中间,似乎在等待重见日的的到来。”

何平认真聆听。

每件物品背后,都有段故事,之于,或者毫无意义,然则对于它的拥有者而言,却承载着太多情感同回忆。是故何平愿意当名安静的听众。

“家父家母只有个孩子……”罗米陷入回忆中,在丛茂盛的胡子后,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们在十年级时离婚,家母去不回,只留下们两父子。日子并不好过。”

何平头,那简直是可以想见的。

“只是个艺术学院毕业,找不到正经工作的落魄画家,总觉得怀才不遇,家父则成日耽溺于酒精,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罗米苦笑声。“本来……还不至于沦落到典卖物品的地步……可是,家父日前被查出患有肝癌……”

罗米的声音微微低下去,似茫然无措。

“很遗憾。”何平知道,来出售家中古玩首饰,总是有些迫不得已的缘由的。祖父也曾经告诉过,有些卖家,为能获取个更高的价格,会编造悲惨的故事遭遇,以博得同情,然后抬高底价。个时候,只有凭自己的直觉做决定。

同情他,或者,不予理会。

何平轻轻叹息,想起年少时,中学里的位同学,母亲早逝,与父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极清苦,但那位同学学习成绩优秀,老师直,如果他直保持样的成绩,完全可以保送重大学。可是,就在高考来临前夕,那位同学的父亲,被确诊为淋巴癌晚期。对于那位同学,完全就是青霹雳,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家没有钱为他父亲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他既要照顾垂危的父亲,又要保持成绩,整个人都变得消沉,成绩也下滑很快。后来年级和学校发起募捐,也解不他的燃眉之急,他在高考前半个月,毅然辍学,外出打工,替父亲筹措医疗费用。至此之后,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

何平在新闻里看见类似的新闻,常常会想起那位同学,不知道他现在可好。如果当年,或者任何人有能力帮助那位同学,切是否会有所不同?

何平看着眼前的罗米,他言谈举止有礼,决不粗鄙,即使被误认为抢匪,也没有乘机提出任何不合理要求。

“请问,能否让看看首饰盒?”何平轻声问。

“当然。”罗米•罗森伯格将首饰盒推到何平跟前。

何平转身在旁的楠木镶螺钿梳妆柜的小抽屉里,取出副薄丝手套,戴在手上,然后小心地捧起首饰盒,仔细观看。

是个既普通,又非同寻常的首饰盒。

盒子本身十分普通,只是只椭圆形乌木盒子,有个暗钮,轻轻推,盒盖就会打开。

非同寻常之处在于,那只趴在盒盖上,以珠宝镶嵌通身的,造型别致,神情懒洋洋的变色龙。

变色龙造型逼真,镶嵌技艺流,宝石的切割更是严谨完美,在每个角度都折射出梦幻般的华彩,教人为之目眩神迷。

何平轻轻抚上变色龙,隔着薄丝手套感受宝石与金属特有的冰凉质感。

大胡子罗米有些紧张地看着何平的举动,忍不住屏住呼吸。

何平的注意力从变色龙身上转到首饰盒的暗钮上。

暗钮是朵拇指大小的玫瑰花,花心中央镶嵌着个镶牙雕刻而成的头像剪影,轻按头像,盒盖就会开启。

看得出,首饰盒的主人生前,十分喜爱它,时常抚摩开启,是以整个盒盖边缘十分圆润光滑,象牙头像也极光润,只是被弃置地下室过久,又些泛黄。

打开盒盖,露出里头满满盒首饰,累累赘赘,耀人眼目。

珍珠项链,宝石戒指,硕大美丽的胸针,造型别致的贵金属臂镯……几乎是个孩子梦想中的首饰盒,切能想到的首饰,都能在里头找到,甚至有顶小小的钻石皇冠,晶光闪烁。

只是,当何平取出放大镜,亮专用珠宝鉴定灯,仔细观察些珠宝,就发现其中的问题。

是些美丽的手工珍品,然则,其上的珠宝,却不是顶级宝石,只是些半宝石,石榴石,青金石,绿松石,淡水珍珠……美则美矣,但对于收藏和投资而言,它们的市场前景并不广阔。

“能告诉些珠宝的历史吗?”何平轻轻将珠宝盒放回茶几上,抬头问大胡子罗米。

“是祖母的遗物。”大胡子有些紧张,随后抹抹满是胡子的下巴,“是犹太人,祖母却是不折不扣的罗姆人。”

何平微怔,罗姆人?

“波西米亚人,吉普塞人,茨冈人……他们是流浪的民族,但他们喜欢叫自己罗姆人。的名字,Romy,就是源自Rom个词。”

何平头,大胡子罗米还有个不折不扣的犹太人姓氏,Rosenberg——玫瑰山。

“祖母是流浪艺术团的歌手,有副连黄莺也为之羞愧的好嗓子,是使般的籁。即使已经老去,当展歌喉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而静谧。”大胡子罗米骄傲地,“年轻的时候,随流浪艺术团在世界各地表演,总有子被美妙的歌喉所吸引,进而爱上——谁都会爱上,是个那么和蔼风趣的人——他们追求,伏在的裙下,向献上盛开的鲜花和美丽的珠宝……”

何平简直能看见那样的景象,美丽的吉普塞郎,风般的浪迹涯,火般的热情浪漫,像叶塞妮亚艾丝美拉达和卡门的混合体,散发着无穷的光芒,人拜倒在的脚下,奉上珠宝鲜花,只为求迷蒙的睐。

“二战结束时,嫁给的祖父,结束漂泊流浪的生活,在美国定居下来。还唱歌,只是再不出去表演。直到去世,除会向讲述年轻时的故事,却从未提及些首饰究竟是谁送给的。只约略知道些都是当年曾经追求过的人送给的礼物,其中些,已经在艰苦的时候典当出去,是仅剩的。”罗米目光如谁阴凉,现在,为父亲的病体,连最后的些,也无法保有。

何平微沉吟,然后决定对大胡子罗米实话。

“必须很遗憾地告诉,些首饰,值不多少钱,对于令尊的医疗费用而言,不过是九牛毛的概念。”

大胡子罗米闻言,垮下肩膀。

“不过……”何平看着那宽阔肩膀,孩子般委屈地垂下,有些不忍。

“不过怎样?”罗米又燃起希望。

“中国有句成语,叫:买椟还珠。意即:舍本逐末,取舍失当。典出于《韩非子•外储左上》:“……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薰以桂椒,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当然,成语本身是指因为客人不识货,只看见盒子的漂亮外表,而忽略珍珠的珍贵。可是,的首饰盒,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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