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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26)

任远山暗暗嘉许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有乃父之风。

“小六想知道什么呢?”终于,满头灰发的任远山,问安静坐在自己对面的流浪。

“一切我应该知道的。”流浪迎视自己的养父,毫不闪避。

任远山轻轻笑了起来。

“那是又臭又长又俗套无比的故事了。”

“洗耳恭听。”流浪也笑了起来,漂亮得仿佛能照亮整个房间。

任远山点头,伸出右手食指抵在*上沉吟半晌,然后决定开门见山。

任远山与白贤白云之间,就仿佛是任海喑任海啸与徐若叶之间的关系,从小便结识,青梅竹马地长大,只是任远山从来没有以男人爱女人的心态对待过白云。

白云之于任远山,更像一个他未曾拥有的妹妹。

任远山愿意宠着白云,可是却不会放纵她。

白贤也宠白云,可是如果白云想去冒险,任远山会劝戒,而白贤,则会毫不犹豫地陪她一起赴险。

这注定了白云一生颜色的基调。

外表那么柔弱的白云,却那么疯狂地想要去外面的世界探险。

彼时,年轻气盛的白贤,建立起一个以同他年龄相似的学生为主要成员的小帮派,最初的目的只是联合起来反抗和抵制学校里的恶霸混混欺压同学收纳保护费。

却不料这个小帮派日益壮大,引来无数觊觎。

白贤与白云的爱情,对许多别有用心的人来说,不啻于一个最佳的切入点。

白云成了白贤的致命弱点。

白云家里也不赞成白云同白贤之间的爱情,不仅仅因为这会给白云带来危险,还因为白云与白贤有血缘关系——他们两人拥有共同的曾曾祖父。

总之这一团乱麻中挣扎纠结的爱情,终于以两人共同出走为结局,暂时划上了休止符。

两人出走大约一年半以后,辗转联系青梅竹马的任远山,相约见面。

任远山担心通知双方家人,会惊走这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独自一人前去赴约。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任远山脸上有回忆的浅浅笑容,“小小的,被裹在一件绣有白色云朵的湖水蓝襁褓里,脸上仍带着浅浅的金白色的胎毛,眼睛还睁不大开,也不哭也不闹,仿佛始终处在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只有在吃不饱或者尿布脏了的时候,才会发出小猫叫一般的‘嘤嘤’哭泣,十分惹人喜欢。”

流浪第一次听见养父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听得有些出神。

“彼时我也已经结婚,海喑海啸相继出生,他们的妈妈——”任远山顿了一顿,他很少向人提及自己的妻子——正确的说,应是前妻,“他们的妈妈一直不喜欢任家这种*于黑白两道,有着灰色正义的行事风格,每天都处在耽惊害怕的情绪当中,时时会歇斯底里。当年我们都不了解是怎么回事,毕竟我们都年轻,现在我知道那是一种产后忧郁症。只是当时,在她终于做出伤害还未满月的海啸的举动之后,我不得不将她送回娘家休养。她——再没有回来。

“无论如何,我变成了单身汉,实在不怎么会带孩子,男孩子又格外调皮,常常令人火气冲天。”

任远山笑了笑,对于所有人,那都是一段异常煎熬的时光。

“因而当你父母提出要把你托付给我抚养的时候,你应该能想象我当时的诧异和迟疑。然后,你骄傲任性的母亲,竟然抱着你,想要给我下跪。你母亲那么骄傲的女子,一生中都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公主一样的女孩子,竟然为了你要给我下跪!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他们的情况,一定很糟糕。糟糕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带在身边一手落脚抚养长大。”

“为什么?”流浪轻声问,这是关于她父母和她的故事开始以来,她第一次开口。

看这少女眼睛里隐隐闪动的明光,任远山太息。

“我没有问。他们就跟我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如果他们想说,即使我不问,他们也会告诉我。可是,他们只是把你托付给我,并且允诺,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一定会定期与我联系。”

“他们就这样把我交给了您,什么也没有留下。”流浪低喃。

“还有一张在你满月时,他们抱着你,一起拍的全家福。”任远山的声音也低沉不已。

流浪勉力,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却不成功。

那个笑容,几与哭泣无异。

“来,流浪,到爸爸这儿来。”任远山向少女伸出手。

流浪慢慢站起来,走到养父身边,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

任远山握住少女的手,将那种异常的冰凉以自己手心的温度一点一滴地驱走。

“不,他们留下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们留下了他们的爱。如果不是爱你,他们不会选择生下你,在那样艰难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爱你,他们大可以选择任何一家福利机构,把你送进去,有大把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会急不可待地收养你;如果不是爱你,他们完全不用每隔一段时间就联系我,向我报平安……心悔……流浪,他们真的很爱你。”

“可是我叫白心悔,我以为他们后悔生下了我。”流浪低低地说,垂下眼睫,有晶莹的水光,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心悔,他们心有所悔的,是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和幸福的童年。”任远山伸出手,揽住流浪的肩头。“流浪,我固然舍不得你,可是,我也会尊重你父母的决定。我会安排人手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送你去见你的外公,他会告诉你我所不知道的,而他认为是真相的那一部分故事。”

流浪点点头,“最后一问题,为什么我还没有满十八周岁,律师函却已经提早送来了?”

任远山看着少女,这很重要么?

是的,很重要,少女眼里有这样的坚持颜色。

任远山摇了摇头。

“你外公是很老式的人,他应该是以农历来计算你的生日的。”

流浪一愣,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我以为是个圈套。”连她的正确生日都搞不清楚的人,她怎能相信?

任远山也微微一冷,然后失笑。这个孩子,心思太过缜密了。

什么事,才会让她真正露出一个这个年龄女孩应有的表情呢?

真的大哭大笑,真正的嬉笑玩闹,真正的聚会购物,什么时候,流浪才会这样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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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会见被安排在律师楼的会客室里。

时间选在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里的最后一天。

流浪虽然一直处之以淡,然而仍不免流露出一些紧张来。

十八年了,终于,她要面对自己真正的亲人,个中滋味,如人饮水。

任远山自然看得出少女隐藏在平淡表情下的忐忑。

轻轻握住流浪的手,任远山眼神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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