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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10)

如果有缺憾,那就是我无法为爹妈招来贤婿,无法早生贵子以承欢二老膝下。

――我很抱歉,但并不因此决定勉强自己。

So,一切回到开头。

只除了别人身上的变化。

――然而,别人的事与我又有甚么相干。

这样的想法真不可爱对不对?

可是我也没办法。

☆、第 5 章

七月底的时候我们手上的项目告一段落,它们本该在四个月前完结,因为非技术原因而最终延误至今,不过无论如何总算还是完成了。

同事们要求卓越张请客,“OK,OK,地方你们选,”他照例笑眯眯点头,“不过今晚我有个会,明晚也不行,后天怎么样?”

忽然有人起哄,“啊,明天是OK张生日,OK张一定是约了美女共进烛光晚餐!”

卓越张并不撇清,只是笑。

稍候在茶水间他叫住我,“乐,有件事我或许该告诉你。”

“好。”我简单的说。在公司里我俏皮有限,尤其是对老板,就算装样子也该恭敬些。

然而卓越张的表情比较奇怪,他挠挠后脑,“事实上,我明晚应邀去府上吃饭。”

“甚么?”

“是这样,伯母坚持我不应该独自庆生……”

“不不不,我想知道,妈为甚么会知道?”

“呃,我陪伯母吃饭饮茶的时候随便聊起的……”

“吃饭?饮茶?几时?几次?”

我目瞪口呆,大脑迅速运转,对,妈一直喜欢和朋友出去逛街吃茶,周末也经常约在外面吃饭,可是卓越张?她这几个月来难道一直同卓越张有联系?难怪这次妈并不特别关心我们“约会”的进展,因为她根本不需要问我,她可以直接问卓越张,但是――卓越张同妈究竟说了些甚么?妈的好奇心早已杀死了一打猫,我可以想象得出,只要她愿意,莫说卓越张的生辰八字,就连他得过几次感冒、谈过几次恋爱甚至爱穿甚么牌子的内衣都会打听仔细。

老天!

我的面色大约转变如红绿灯,卓越张笑了,他伸手拽一拽我的发稍,“喂,乐,请我吃一顿饭而已,不是这么有辱贵门第吧?”

他摊摊手掌,“我本来想谢绝,只是老妈又寄来一条丝巾说上次伯母赞好看要我亲手交给伯母,所以……”

唉,真是再拙劣也没有的借口。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瞪着他,“你很有空么,喜欢陪老太太出街?还有,妈都同你讲些甚么?”

“公平一点,伯母是个风趣幽默会生活的人,并且她不老,还很美丽。”卓越张温和地笑,“乐,你该庆幸拥有这样一位好母亲。”

我泄气,“对,张,我太无礼了。欢迎你来作客,还有,生日快乐。”

“谢谢。”

晚餐准备了我喜欢的腌笃鲜沙锅,我心不在焉挑了两筷火腿就搁下饭碗,“我吃饱了。”

妈跟进房间来,“囡囡,哪里不舒服?胃又疼了?”我的胃病自承康去世后落下,那些日子我不眠不休埋头工作,没能溺毙痛苦却几乎搞垮了身体。

“妈妈,”我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一直有见卓越张?”

“谁?噢,卷毛头,对,他告诉你?”妈像是被窥破秘密的小孩,不好意思却又带了三分得意地笑了。

“妈妈,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成家,因为你觉得这样才叫做幸福。”我硬起心肠不去看她的脸孔,“也许卓越张不好意思说,那么让我告诉你,我们从来、一直、以及将来,也不会谈恋爱。好吗,妈妈?”

“囡囡!”妈终于忍不住,“承康已经死了,你不能为他守一辈子!”这是我搬回来她第一次提到承康。

“我知道,妈,我一直都知道。” 我冷静地回答,“谁说是一辈子?只是不是现在。”

“那么是几时?已经过去三年了。究竟还要多久?五年?还是十年?”

我上前抱住妈,“好了,妈妈,我答应你,不会太久,好不好?嗯?”

我心里在问自己,是啊,已经这么久了,真的是为了承康么?

――不,不完全是。

我被自己的心声吓了一跳。

――为甚么不是?我爱承康。

――爱得胜过一切?爹爹,妈妈和自己?

――这……好像不是。我是个最自爱的人,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期待别人这样爱自己?而爹爹妈妈,毫无疑问我爱他们,正如他们爱我。可是,我爱承康,当然我爱他。

――那么,你还记得承康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那些小动作?他爱吃青椒么?或者他讨厌胡萝卜?

我呆住。

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了。

他的酒窝在脸的哪一边?是他么,喜欢弯起食指擦一擦鼻尖?青椒,我喜欢青椒,也喜欢胡萝卜,他笑我是兔子转世,可是他喜不喜欢呢……

但是怎么可能?我居然真的忘记了!

尽管我一直希望可以忘却,但其实内心仍然愿意永久保留――因为没能爱到天荒地老,所以格外珍惜。关于爱的那些记忆,我以为它们会伴随我至天长地久。

然而,我竟忘记了。

这一夜我失眠至天明。

第二天我如常上班,和同事们说说笑笑,见了卓越张也一般应对,中午和百合一起抱怨茄子煮得太烂。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盥洗间里我对镜中的自己耸耸肩――瞧,除了一对黑眼圈,并没有甚么因此而不同。

下班时我和卓越张很有默契地延迟片刻等同事们走后才离开,坐在出租车上,他看我一眼,“乐,如果我去真的令你困扰……”

“不是这样,”我截住他,“我只是玩游戏过了头,极品飞车7地下狂飚,你知道?我是EA公司的扇子,相信么,我玩过全部NFS,因为它我迷上计算机……”

晚餐当然十分丰富,菜式中西合壁,爹取出94年份阿尔芒罗素出品的香白丹科罗德贝兹红酒待客。

卓越张带给妈一条爱玛士丝巾,说是尊母命转交,妈在颈项上比一比,“很漂亮,谢谢,我非常喜欢。”她说着有点不安地看看我。

我很内疚。从甚么时候起,我令身边的亲人需要这样如履薄冰。一定是我的错。

“别人都是因为看多了父母争执吵闹而对婚姻失望,”我笑着说,“咱们家可不一样,说出去没人信,因为爹妈浓情蜜意三十年不变,做儿女的完全不敢期望有这样的好运,只好装清高抱定独身主义……”

妈的脸色变一变,我急忙改口,“不过呢,连港岛政策都只肯保证五十年,或者有一天爹爹妈妈也归于平淡,为免受到这样的刺激还是早日出阁为妙……”

呵,我大约喝多了,在胡说八道些甚么呀!

晚餐之后,我挽起卓越张,“爹爹,妈妈,电影快要开演,我们先出去。”

“哎呀,还没吃蛋糕,喝杯茶再走嘛,你这小囡……”妈嘟囔着,言若有憾,嘴角却往上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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