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点头,也觉得韶慕的确该好好休息。他如今病倒下,完全是积劳成疾,已经不单单是风寒症了。自从那场大雪一来,他几乎没好好睡过觉。
从吴暨手里接过药包,她想去伙房里熬药。
冷夜里,整座衙门空荡荡的。好在因为这些日子的风寒症,衙门伙房中有药罐子。
老差役帮着生了炉子:“能用的人都出去了,咱也不知道东城怎么就起火了?”
这里离东城有些距离,并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只是这样寒冷干燥的天气,若火大了很是麻烦,而且那边百姓还很多。
昭昭听着,手里的筷子搅了搅药罐,里头起了丝丝的热气儿。
等熬好了药,她忙端着送去了房间中。
里面,吴暨正在给韶慕施针,见昭昭进来,便端走了药,过去扶起韶慕。
“昭昭把药送来了,快喝罢。”吴暨把碗往韶慕嘴边一送,不由分说就想给人往里灌。
昭昭一惊,忙道:“有勺儿。”
她手里的小勺往前一送,眼看吴暨这样大喇喇的喂药,那碗像是会把韶慕的牙给磕下来。
吴暨看着小勺,略有些哭笑不得:“不必,他没有那么娇贵。”
说着,手里又是一送,碗沿卡在韶慕嘴上。只见韶慕皱眉,偏偏碗堵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大口的喝下药去。
喝完了,吴暨手一收,药碗送回到昭昭手里,他没个轻重的把韶慕放回床上。
“兄长?”韶慕嘴边送出两个字,一来一回的喝碗药,就跟要拆了他的骨头一样。
吴暨看他一眼,忠厚的脸上面无表情:“别多想,休息罢。”
韶慕转了下眼珠,去看神情紧张的少女,弯了弯嘴角:“昭昭……”
“昭昭,咱们出去罢。”吴暨一把放下了床帐,将床上韶慕的视线给生生切断。
韶慕干涸的嘴唇还半张着,耳边听见少女轻轻的应了声,随后便是和跟着吴暨出了房间。
到了外面,吴暨开始收拾药箱:“家里还有许多事,我得回去。”
“劳烦先生了。”昭昭对着吴暨作了一礼。
吴暨把药箱往身上一背,神情轻松了几分:“别担心,我在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能让他好好睡一宿。他适才大概也尝了出来,和我瞪眼呢。”
如此一说,昭昭想起方才来,吴暨把药碗卡在韶慕嘴边,硬让他喝药。
吴暨往外面走,又道:“说起来,他身心都该好好休息。”
“先生放心,”昭昭跟着,送吴暨出门,“我会好好看着,不让人来打搅他。”
吴暨点头,随之离开了州衙。
昭昭留在衙门这边照顾韶慕,外面开始宵禁,等到半夜的时候,冯越回来过一趟。
他是得知韶慕病倒,忙完东城的事而匆匆赶回来。知道吴暨来过,韶慕吃了药睡下,这才放心。
“你身上全是灰,要不要去洗洗?”昭昭手里拿个鸡毛掸子,给冯越扫着身上。
冯越摆手,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总还是要过去忙活,不用扫了。”
昭昭往边上一站:“火扑灭了?”
“灭了,差点儿整个烧起来,亏着离河近,砸开冰取水,”冯越一副心有余悸,“就这样,还烧了一大片呢。”
“怎么起的火?那没有房子的人现在住哪儿?”昭昭问,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总是挑着东城来发生。
风寒症是,起火也是。
冯越活动着自己健壮的身体,边道:“起火原因不好查,至于安顿的话,吕知州开了东城门,将那些人暂时安置在城外,等明日处理。”
昭昭回到客房的时候,韶慕还在沉睡。先前吴暨交代过,在天亮前给韶慕喝一副药,让他继续睡着休息。
这厢,天开始发青,应该很快就会天亮。
外面有衙差们说话的声音,那是从东城回来,替换着休息的。
昭昭煎好了药,端着送进里间。她把药放在一旁桌上,然后收了床帐,一眼看见躺着沉睡的韶慕。
她弯下腰,手摁在床边,另只手去试探他的额头。还是在发热,以至于他的呼吸都显得重。
这时,她看见他床里的那只手臂似乎不对劲儿,袖子上隐隐的晕着血迹似的。
因为并不确定,昭昭轻轻拿手探过去,隔着一层袖布,指尖能清楚试到里面包扎着绷带。
他的右臂什么时候伤到了?昨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咳咳咳。”韶慕昏睡中发出几声干咳,被下的身子跟着颤动。
昭昭看去他面庞的时候,正见着他缓缓睁开眼,生病加上疲倦,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眼帘微微掀着,眸光甚为柔和。
“安宜,你来了?”他干燥的嘴唇动着,温柔的喊出这个名字。
昭昭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僵在那儿,依旧半弯着腰撑在床边。她看着他抬起手,随后抚上她的脸颊。
他在发热,手掌都是烫的,烫得她瑟缩了下。
“我不是安宜,我是昭昭。”她躲开他的手,站起身来。
韶慕的手费力擎在那儿,来回的抓摸两下,似乎是还想抚着她的脸。
昭昭看着,明白上来他正生病,应该是神志不清明,看错了。可即便这样,心里也莫名觉得生气,他说喜欢她,还说那些叫人脸红的话只说给她听,可他这厢明明叫着亡妻的名字……
“昭昭?”韶慕头晕沉得厉害,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先喝药罢。”昭昭见此,往他身后垫了枕头,顺手捞起药碗。
她没有多说什么,像吴暨那样,直接把药碗送到韶慕嘴边。
韶慕牵了牵嘴角,也就顺着她开始喝药,却不想呛了一口,连咳两声。
“烫吗?”昭昭连忙问,往他更坐近了些,拿出帕子帮他擦拭着嘴角。
“不烫,”韶慕脸色苍白,身子无力倚在那儿,握上她的手,“我知道是你。”
昭昭看他,手被他攥着落在他的胸膛上,随着他的每次呼吸而起伏。她抿着唇不说话,他是当她听不见是罢?他明明喊着安宜的名字,这厢硬说知道是她?
韶慕稳了稳呼吸:“你很快就会明白。”
等他能下床,他就给她再配一副药,逼出那条蛊虫,她就会彻底好起来。
他因为病重,说的话有些无力。昭昭知道轻重,便也不会这个时候与他多说什么,于是看去他的手臂:“你怎么伤了?”
“无碍,”韶慕道声,“事情马上都会解决,没人可以再控制你。”
一切全部会好起来。
他的话让昭昭听的云里雾里,好容易让他喝了药,便为他放倒枕头:“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