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离开,觉着袖子被扯了下,回头看,是韶慕拽着她的袖角。
“昭昭,我真的知道是你。”韶慕看着她,眼皮已经使不上力。
昭昭点了下头。
韶慕嘴边弯出虚弱的笑:“等我睡醒,然后一起回家过年节。”
说完这句,他松开了手指,药效上来,再次昏睡了过去。
房里静了,昭昭帮着收拾好,吹熄了灯走出客房。
外面,天色开始朦胧,用不了多久就会天亮。衙门此刻更是安静,只有风擦过屋檐的呜呜声。
今日就是年节,看着发青的天空,便知今天是个好天气。
昭昭睡不着,独自去了伙房,想收拾一下。
才走进伙房去,便见着墙边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吓得她差点儿喊出声来。待看到对方身穿差服,才稍稍稳下心来。
“东城那边处理完了吗?”昭昭问,想着可能是从东城回来的人,便问了声。
对方坐在长椅上,闻言动了动,轻轻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昭昭看着他,察觉他右腿似乎是伤了,走起来有些费力。
“嗯,”那人懒懒应了声,而后整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城门也开了,正好带殿下你一起离开。”
豁然,他抬起脸来,嘴角扩大成一个笑。
昭昭吓得后退两步,看清了这张脸:“陆季同?”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州衙,还扮成衙差的样子?他如何称呼她为殿下……
蓦的,脑中像是被刺了一下,昭昭眼睛瞪大:“是你!”
是那个以前绑过她的人,他带着面具她认不出,可是这一声“殿下”,她如何还能不知道?
“咦,”陆季同疑惑一声,越发的走近,“你居然记起来了,看来他本事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
昭昭哪还留下来与他废话,捞起桌上的筷子朝他砸去,自己趁机迅速转身往外跑。
她两三步跑出了伙房,张开口就想大声喊人,却在这时听见一声清脆的银铃声。她立时停住了脚步,眼前慢慢暗下来,混沌一片,喉咙同样像被封住一样,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陆季同走到她面前,手里抓着个小银铃,又是轻轻一晃:“瞧,他还没把那条蛊虫给逼出来。”
昭昭不能动,视线一点点的越来越模糊,身体根本已经不为她所控制。
身旁的陆季同阴恻恻笑了两声,话语中满是恨意:“韶慕这是对殿下你余情未了吗?如此拼命,真让我觉得你俩还是恩爱夫妻。”
昭昭眼珠子转着,看去陆季同。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她和韶慕是夫妻?
“是这样吗?”陆季同嘴角咧得更大,声音中压抑写癫狂,“他把什么都自己背,来保护你吗?你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安宜公主?”
昭昭不能动,可是陆季同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楚。她看去客房的方向,里面黑暗着,他喝了药已在昏睡之中。
视线越来越暗,像有人给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布,她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不受控制的跟着陆季同走。无尽的黑暗中,用那银铃声控制着她。
她知道自己离开了州衙,越来越远,阴冷和恐惧爬满全身,她的眼角滑下泪珠……
。
不知谁家在放鞭炮,响声在死气沉沉的城里传开,提醒着人们,今日是年节。
昭昭再次能看见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棺材铺里,她坐在冰冷的墙角,身边有一口新棺。
对面的墙下,陆季同坐在那儿,正挽起裤腿儿,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口。
觉察到昭昭的目光,他抬头看向她:“殿下莫要害怕,韶慕的这一箭并要不了我的命,他一个文官,箭法委实一般了些。”
接着,他拿出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来一条虫子,那虫子闻到血腥气,便去啃噬着他腿上伤口。
“你看他把一切都布置得天衣无缝,”陆季同往后一倚,背靠去墙上,“所有人以为他封城是为了风寒症,其实他这样做,还是想抓到我。”
昭昭嘴巴动了动,嗓子的不适感已经褪去:“你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是什么王女,也不会跟你走。”
她看着那条多腿的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些不愿想起的过往,纷纷汹涌而来。
陆季同长叹一声,明朗一笑:“殿下不必担心,这回属下一定带你安然出去。韶慕明知你的身份,却不告诉你,分明就是心存歹意。他还把我伤成这样,幸亏我机灵,找了个替死鬼。”
“我没想到,他竟能只凭一盆状元红,便就锁定我,也算有些本事。不过,最后终究还是我赢。”
他的话让昭昭越来越迷糊,但是大体知道,是韶慕暗中查到了陆季同,并想除掉。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谁?”她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声问道。
“我是辅佐殿下你为王的人,”陆季同的右手我那个前胸一放,做出一副恭敬样子,“殿下请相信我。”
昭昭听了,不禁冷笑一声:“你这样对我,还说辅佐?”
陆季同放下手,抓起腿上那只吸足血的虫子一捏,噗嗤一声,虫子爆开,血液溅开一片。
“是为了稳妥,殿下身份尊贵,回去路上绝对不能有差池。”他脸色冷肃下来,“任何知道殿下你的人,都不能留。”
昭昭对上少年阴沉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颤:“你说什么?”
“要不是韶慕,哪里需要这么多麻烦?”陆季同冷冷道,面色阴沉,“本来以为一场风寒症搞乱抿州足以,谁知他竟然压下了。无所谓,大不了我再放一把火,一切烧干净。”
此时的昭昭无比震惊,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少年,心肠如此歹毒:“风寒症是你做的?还有昨天的火?”
韶慕一直尽心尽力的,要救下整座城的人,可陆季同如此疯狂,竟是不惜一切都毁掉。
“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你,”陆季同说着,似乎人命在他这里什么都算不上,“韶慕是很精明,可是架不住他的同僚蠢啊。你看,我只放了一把火,那些蠢货把东城门就打开了。”
昭昭听着,心一寸寸往下沉。恰就是韶慕病倒的时候,东城起火,他现在还在昏睡中,应当完全都不知道。
陆季同站起来,往外面看了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带殿下出城了。”
说着他往前走,可是腿上的伤让他差点儿跌去地上。
他挥了挥手,从外面进来两个人。用昭昭听不懂的话吩咐了什么,那两名手下朝着昭昭走过来。
昭昭想跑,可是银铃响起的时候,她身体彻底僵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们装进新棺中。她喊不出声,视线模糊,而那面厚重的棺盖就此盖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