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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200)

夙溪看着这谁也不和谁交谈的场合,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将目光放在母亲的身上,她穿着鼎好的黑色小礼裙,手上套着黑纱,头上戴着礼帽,若不是胸口别了一朵白色的菊花,夙溪甚至觉得她去串场婚礼别人也不会觉得不妥。

她没哭,甚至眼眶都没红,半垂着眼眸就盯着夙溪的遗像看了很久,夙溪也看着她,两人之间什么都没隔,像是对视一般,却真正的隔了十万八千里,隔了阴阳。

一刻钟后,母亲收回了视线,平淡地向一旁的人询问这场葬礼开销的费用。

夙溪绕着整场看了一眼,这地方小到可怜,也不知是在哪个地方租来的小房子,门很小,窗户在最顶上,外头照进来的阳光与这一处的阴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夙溪仔细想了想,她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被几个门派的弟子围在山崖边上,重伤难治,又被人一脚踢下山,然后坠入深海死的吧。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围在这里给她办一场葬礼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书中的世界过世了?

夙溪抿嘴想了想,没想明白。

她顺着所有人的周围都转了一遍,细细地观察他们的近况,叔叔挺成功的,身上的西装是名牌货,房子的门口还停了一辆奔驰,有司机在等着,应当也是他的了。

姨娘就过得不太好了,一双手久经风霜与操劳,尾指连着手掌跟都裂开了,干燥脱皮,她的脸也长期没有保养,长了许多斑点。

这场合安静得诡异,夙溪在这房间里飘了一个小时了,谁也没开口说话。

在门口杵着拐杖的老人终于跨步进来了,他恐怕是站久了受不住,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离所有人都很远,夙溪对他的印象不深,隐约记得他眉毛上的痣,似乎是父亲的舅舅还是叔叔来着。

她朝老人走去,老人从一旁的椅子后头抽出了份报纸,安安静静地看着。

夙溪瞥了一眼报纸的时间,是她看完小说睡觉后的第二天,那一日她睡着了之后就到了书中的世界了,不过这显然已经是旧报纸了,所以才会被人废弃在此地。

夙溪看见了报纸上加粗放大的标题——A城12日晚发生6级地震,XX小区老房坍塌,至1人死亡,16人重伤。

夙溪盯着那小区看了半晌,那是她住的小区。

又看了一眼内容。

12日那天夜里地震突然降临,没有任何预报,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不过一开始都是轻微的余震,所以整个小区大部分的人都安全逃出了。

余震之后便有一些松动的老房子倒塌,夙溪住的那栋是最后倒塌的一批,她那一栋楼里,连个受伤的都没有,除了她死了。

而且……她是这场地震中唯一一个死亡的人。

报纸写得很详细,甚至将她没能逃离的原因也给标明了,完好的人多多少少都保住了命,可她不完好,所以注定死亡。

夙溪猛然想起来什么。

那一夜照顾她的保姆刚好家中有事,于是请了一天假,晚上六点钟做完晚饭就回去了,夙溪吃完晚饭,艰难地爬上了床,翻出一本看名字就觉得特别无聊的小说打发时间。

果然,那小说很长,全过程就是女主角在开挂,各种男主角男配角都喜欢她,夙溪看到后半夜吃了药,草草翻了一下后面的内容,在得知一直很看好的男二号黑化之后,便合上书翻了个白眼,倒下去睡着了。

再度醒来是被晃醒的,她醒来的时候,房子的玻璃窗都已经裂开了,整个房子在剧烈的抖动,夙溪顿时明白,这是地震了。

她的轮椅就在床边,听着外头的尖叫声,她扶着轮椅想要逃离,然而一个剧烈的晃动让她摔倒在地,房屋整个儿倾斜,她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迎合她。

那是短短的二十多秒,却是她人生最漫长的时间。

恐惧、害怕、不甘、释然,一瞬所有情绪都涌上了大脑,她终于要告别这个世界,告别这唯独对她冷漠的世界。

没有不疼爱自己的父母,没有冷目相对的同学,没有嫌弃她的保姆,或许死了之后,她会去到一个更美妙的世界,那里的好人居多,不会因为她是个残废而嫌她累赘。

房屋坍塌的那一刻,夙溪扑在地上,眼泪满脸,双手被石头压住,她缩在的墙角,唯有那一本随着惯性滑到她身边的书陪着她。

顷刻间,房屋坍塌,她的意识就停留在那一刻,也结束在那一刻。

此刻夙溪骤然觉得有些冷,她伸手摸了摸肩膀,触碰到的是一片虚无,自己仿佛是真实存在的,却穿越了所有东西,无法触碰。

生前最害怕的场景被她选择性的遗忘了,此刻想起来,她不禁有些恍惚。

原来她早就在地震中死去了,那么这么些年,有宿无逝陪伴的这么些年,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怎么过的?

难道一切,不过是她死后弥留之际,幻想出来的一场惊心动魄?

夙溪不信,一切分明那么真实,她好似真的经过了好几年的时间,遇到了那么多人,交到了几个朋友,结实了宿无逝,与他相爱。

这些感情到此刻她想起来,都心如刀绞,怎么可能是假的?

夙溪捏紧双手,却感觉不到手心的刺痛,比起现在这冰冷的葬礼,她觉得与那书中的人度过的那些年反而更加真实。

他们更有血性,更鲜活,更重情义,甚至有的不重情义,都显得那么真切。

眼前的这些人呢?那些带着不耐烦眼神的老师同学们,那些显然抱着别的目的前来的亲戚们,还有这几个分明有血缘关系却一句话也不沟通的人,他们哪一点让人觉得他们是活着的?

“嫂子。”叔叔看了一眼手表,将手里慰问的金钱光明正大地递到了母亲的手上:“我哥说他就不来了,让我带这个给你,你节哀,我还有事,先走了。”

母亲点点头,也无所谓,反正她与父亲离婚十多年,两个人向来不联系,若非是夙溪的死,父亲那边也不会来两个亲戚意思意思。

见叔叔走了之后,那老者也留不住了,同样给了钱,说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老师、同学,纷纷效仿,留下来的,就只有母亲家的那边亲戚,他们还有别的目的,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给母亲的钱,想要从中分一笔。

夙溪看着这些人,只觉得心寒,她死了,他们知道消息,一滴眼泪不会流,走之前,甚至也不看一眼她的照片。

那黑白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无比灿烂,那是她儿时学舞蹈小有成就时,母亲拿着相机给她拍的,拍完了之后没多久,她就残废了。

那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有多甜,此刻夙溪的心理就有多酸。

如果宿无逝知道她死了呢?

如果宿无逝知道她坠下山崖,死在那片礁石上,死在那片海洋里,他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