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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199)

身后是万丈悬崖,倒是可以看见底,只不过悬崖地下是纵横交错的礁石,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一道道雪白的浪花,人若摔下去,运气好摔进水里,可她不会游泳,运气不好直接摔在礁石上,再被海浪拍个稀碎,别说活,全尸都没有。

夙溪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们道:“你们说的我都认,我跟你们回翎海受处罚。”

右边那名男子一脸吃惊:“竟然真的都是你做的!你杀了这么多人,还指望我们带你回翎海?!你看我们之中,可有一个是你翎海派的?!”

夙溪双手紧握,左边那名男子率先砍出一刀,她躲得快,只被那刀割伤了手臂,她摔倒在一边,心里又惊又惧,呼吸急促,脑子一片恐怕,脱口而出:“你们是名门正派,门规中必然规定不可擅自杀人,把我交给翎海,翎海会给我处置的。”

玄天的弟子冷笑:“是啊,我们名门正派的确有这个门规,他们不敢杀,我却敢,掌门和长老都不行了,唯一可以掌教的便是扈师祖,却也死在你的手下,你觉得我还在乎门规吗?”

夙溪解释:“扈若华不是我杀的!”

“狡辩!方才分明说认下所有罪责,现在又矢口否认!”其中一名男子道。

右侧的男子长剑一刺,夙溪的胸口顿时涌出了鲜血,长剑抽出时,洒了一地红斑。这一剑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好在离心脏有些距离,加上她身体特殊,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夙溪捂着心口看向那群人,眼前一片朦胧,牙齿忍不住地颤抖,竟然在这大热天里觉得冷。

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不消片刻便染红了她的上衣,牙白色的长裙上一大片红色开成了朵妖异的花,夙溪张口呕了些血出来,嘴里一股铁锈味,叫她说不出话。

“瞧她身上那妖气!大家小心了,可别被她给骗了,十日屠城三千修仙者的,怎么可能被我们轻易伤到。”

“那三千修仙者中,还有曾与我同门的师兄弟们,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们让让,让我先刺她两剑!”

夙溪还未看清,便觉得双肩被人刺穿,她无力地扑在了地上,痛吟一声,手指紧紧抓住地面的泥土,再朝那名玄天弟子瞧去:“我是……翎海的弟子……你们不可……”

“不可?!如今妖魔四起,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又一剑割破她背后的皮肤,甚至将她的脊背割伤,夙溪整个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头一次被利器伤了这么多,她开始痛恨自己的承受能力,疼痛让她头晕目眩,让她冷汗直流,却更让她的感官放大,疼得晕不过去。意识刚开始模糊,便被人一剑刺醒,她侧躺在悬崖边缘,那些人刺她的第一剑已经开始止血,然而她的身上十几道伤口却在不断地折磨她的神经。

牵一发而动全身,夙溪就连呼吸都感觉自己在被凌迟。

从始至终,那名玄天弟子都在冷目看着,夙溪想要苦笑,偏偏疼得直流眼泪,笑容是挤不出来了。

李南栎啊李南栎,你的私情,可害惨了她。

若当时她并不在湖中亭,未被人误会杀害扈若华,或许此刻向这名玄天弟子求情,或许还能少受些苦。

夙溪的呼吸越来越薄弱,这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比昨天夜里被海水淹没更重,她的眼前仅剩黑白两色,天空花成一片,氧气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她几乎是用气音对着那名玄天弟子道:“我没……杀……”

话并未来得及说出口,那名弟子便朝她冷笑:“邪不胜正,去死吧!”

狠狠一脚朝夙溪的腹部踹来,这一脚使了全力,直接将夙溪踹出了悬崖边缘。

夙溪察觉的最后感觉,便是失重感,从悬崖顶端坠入海底的那一瞬,仿佛耗尽了她一生。

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东西了,耳边仅有呼呼的风声,她突然想起来宿无逝,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逃脱,隆遥应当带他离开这座岛了吧。

她方才用唇语告诉隆遥,一定要护宿无逝周全,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他。隆遥那表情,跟要哭似的。

铺天盖地的死亡气息朝她而来,夙溪头一次真切的感觉自己是要死了,她不是卞舞华,不可能面对一个又一个的灾难都能转变为机遇,永远保持着炮灰的实力,终究还是要领便当的。

夙溪心中酸涩,自己这么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要说最舍不得放不下的,也就只一个宿无逝了吧。

早知道……那句话就不说了,至少她死了之后,那人或许不会因为她的这句话而牵挂一生。

四肢百骸传来的痛处让夙溪头皮发麻,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又让她的灵魂不断挣扎,都说人在死前会想起自己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夙溪满脑子想的,都是宿无逝。

十二岁初见对方,上殿之外,他递给了她两枚枣儿。

十七岁一同下山,沥城梨雨山,他第一次给她告白。

十八岁前往玄天,鸾鸣山中,她为他庆生送了一枚印章。

十八岁误入妖界,千秋定里,她月下起舞,萤火虫飞了满天。

十八岁回到人间,棉城客栈楼上,他说他爱她,爱了好些年。

十八岁……

她的时间,也就只停留在十八岁了。

悬崖上,一行人围着崖边看去,那抹白色身影没有幸运地落入水里,而是直接摔在了礁石上,一道浪过来,带起了一片鲜红,很快就融入大海,一丝痕迹不留。

☆、葬礼

她恐怕是第一个亲眼看着自己葬礼的人了。

骤然睁开双眼,夙溪入眼的便是自己的黑白照片,可笑的是她车祸之后,就没有照过相了,所以面对的那张脸,还是她异常陌生带着婴儿肥与天真笑颜的脸。

这是几岁?应当是四岁?还是五岁?

总之那时候很小,笑起来眼睛下面还有眼窝,照片原本是彩色的,调成了黑白,滑稽地放在了黄白菊花之中,像是夭折了一样。

不过二十岁死亡,不算夭折,也算英年早逝了吧?

没有哭声,没有谈话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很弱,整个葬礼开得可谓小,里里外外人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个。

夙溪扭头看了一眼,小学老师,初中老师,高中老师,高中同学来了两个,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恐怕是硬着头皮来的,脸上还有些不耐烦,加上照顾她的保姆,大约有八个人了。

父亲那边的亲戚有两个,一个是叔叔,她在五岁之前见过一次,还有一个爷爷辈的,老人家杵着拐杖站在门边上,半只脚在外头,半只脚在里面,眼睛往外看,也不知道究竟愿不愿意进来。

母亲那边的亲戚……三四个吧,她都见过,但是叫不出名字,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此刻过来,眼睛却一直在她母亲的身上飘,瞧他们穿着老旧的衣服,恐怕又是借钱。她知道,母亲不会借的,她向来看不起这些穷亲戚,何况这些亲戚借的钱也从未归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