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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201)

至少……会为她流下几滴眼泪吧。

至于隆遥……那傻孩子恐怕会哭得鼻涕眼泪一把。

夙溪看着那几个慢慢靠向母亲的人,看着他们簇拥在黄白菊花之中,看着母亲的脸上堆着冷漠,他们的脸上满是歉然与谄媚。

夙溪觉得恶心,如果此刻她是活着的人,恐怕会当场吐出来。

“表妹,溪溪这丫头过世了,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也一直在受苦,或许走了反而好。”

“是啊,堂妹,你看你这些年花钱请保姆照顾她,把她照顾出一副怪脾气,整天在家里也不出门,要我说,人就算不死,身体也不会好的。”

“毕竟是个女娃娃,她那样子,也未必能找个好人家,以后说不定更吃苦呢。”

“你想开一些,你看你现在还年轻着,漂亮着呢,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还是会有孩子的。”

母亲冷眼看着这几个没怎么来往过的穷亲戚带着乡音说着别扭的普通话,那话语带着封建老旧的思想用婉转的口气刻薄地说出。

等他们说够了,话题也终于绕到了钱上面。

“表妹,你还记不记得小强啊?那孩子可有出息了,现在考上了我们那儿的大学,一本呢!好学校就是不一样,学费也不低啊,表妹你也知道我和你表哥,农村人种种田,哪儿有那个钱啊,咱们亲戚一场……你能帮点儿是点儿。”

“对啊,表妹,你帮着咱家小强,以后小强工作了,肯定把你跟亲妈似的孝顺着,你也不愁溪溪死了,没人养老不是?”

太难听了,伸手要钱的嘴脸更是难看。

夙溪看着母亲那张冷漠的脸,她事不关己地道了一句:“都开始朝死人伸手要钱了,你们也不怕折寿。”

☆、告别这个世界

这一句话反倒让夙溪笑了起来,真不愧是她的母亲,向来冷漠得可以。

那几个亲戚听了这话,都有些不高兴了,不过有求于人,说话低三下四的,从劝说到装可怜,有的甚至流了眼泪了。

“咱们家小强是个苦命的孩子,头脑聪明有什么用,没摊上个好父母,家里穷,大学都吃不饱穿不暖啊……”

“表妹,你看在亲戚一场,你看在我妈和你妈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份上,给点儿钱支援一下,等小强工作了,有出息赚钱了,我们一定会还给你的!”

她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姨娘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脸,鼻涕都挂下来了。

夙溪想,这眼泪若是为她流的,说不定母亲一个心软,就借了钱了吧?不过也说不准,毕竟就连她的生母都没为她流一滴泪,可见铁石心肠,这几个人的眼泪,换不了钱的。

他们在那里拉拉扯扯,整个葬礼突然热闹了起来。

没了那些仪表堂堂的在,几个亲戚直接伸手抓在母亲那昂贵的礼服上,刚擦过眼泪鼻子的手就这样擦了上去,看着母亲厌恶的表情,夙溪觉得心酸得很。

他们乱作一团,他们大吼大叫,甚至叫门外的保安也招惹了进来,最后由三四个保安将人拉开,母亲梳理着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了。

她依旧很镇定:“把他们都赶出去。”

“我是你表哥啊!你现在要赶我走!你别忘了,你小时候家里穷,是不是我家出的钱让你去学舞蹈的!好啊!你嫁了个有钱人,离婚了,分到财产了,有钱了,现在开始忘了咱们了!你真是歹毒啊!”

“你有钱又怎么样?!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你呢!四十岁了还离婚,女儿也死了,你就是个刻薄命!”

“滚!”母亲的脸终于有些扭曲,她将桌上的一个空杯子朝那几人砸去:“滚!都滚!”

保安终于发觉事态的严重,利索地将那几个人拖了出去,整个小房子里,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人。

葬礼现场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外头的阳光顺着窗户与门照射进来,二十多个冷椅子整齐地排列着,那菊花有几多已经干枯了。

夙溪看着母亲孤零零的背影,突然察觉她是老了,突然想着,如果自己还好好的活着,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活着,没有出那场车祸,没有失去双腿,她恐怕早就在大舞台上翩翩起舞,下台后再与母亲一起吃她爱的西餐了吧。

造化就是如此弄人,她当了十几年的残废,与母亲一年难得见一次面,就连亲情也留不住了。

母亲垂着肩膀,此刻她再也没有人前那样强势,瘦弱的人儿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在夙溪的遗像前蹲了下来。

夙溪走过去,清晰地看见她在哭。

哭得无声无息的,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眼泪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染花,滴落在黑色的礼服上,成了一圈更浓的痕迹。

“走吧,都走吧。”她轻声道:“你也走,他也走,你们都走吧,就剩我一个。”

夙溪父亲和母亲离婚的那时候她还小,只记得母亲与他有过一次大吵大闹,之后两人便很安静地离了婚,看上去倒是挺体面的,父亲分了一半的家产给母亲,在外看来,两人是最和平的离婚了。

但夙溪记得,那日大吵大闹的原因,是因为夙溪父亲的手机里有一位漂亮阿姨的照片,父亲和母亲离婚了之后,他就重新组织家庭了。

夙溪不知道这么久母亲没有再婚的原因,但多半应当不是为了她,毕竟她每年在母亲身上的开销要不了多少钱,她们一年难得见一次面,她甚至不知道母亲可能在外头已经有了男朋友。

夙溪见她擦干净了眼泪,最后看了一眼那笑容灿烂的女孩儿,随后伸手,将照片盖了下来。

“走了也好,走了腿就不痛了,人活着也不用那么累。”她说:“你的脾气怎么那么怪?从来不和我好好说话,我们见面一次,你都不问问我去了什么地方,也不问我在干什么,你就是这样,什么话也不说……”

夙溪抿嘴,母亲没再说话了,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化妆品,对着小镜子给自己补了补妆,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绝对不像是哭过的样子,才转身离开这一处。

剩下的恐怕有别人在打理。

夙溪的尸体早就已经火化了,埋入了一块价格便宜的公墓地里,最偏远,最角落的那处。

母亲走后,夙溪便无处可去,她飘荡在这一处,追不上母亲离开的车子,也不愿留在方才那处地方,在整个吵杂的城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好看看自己以前都没有看过的建筑。

她除了上学,其余的时间都在家里了,甚至到后来,她连学校都没有去过。

原来A市的发展还挺好,地铁公交都修好了,广场上有好几块LED的彩屏,上面放着广告,是当红的某个偶像。

一切二十一世纪科技时代的气息都在她的周围,然而她融入不进去,与这里始终隔着一些东西。

曾经是一扇窗户,如今是一条命。

夙溪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那些吃同一个甜筒的情侣,带着狗狗一起逛街的老人,还有匆匆下班回家的上班族,他们都是这大都市中的一份子,然而这一份子中,不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