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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241)

叫卖糖葫芦的。任黄华站在那里呆看,不觉和他打了一个照面。自己觉得钉住人家

看,有些不好意思,便转身,走进陈黄孽家去。

他是初来,自然照着拜访的规矩,将名片先交给门房,叫他进去通报。那陈黄

孽对戏子,票友,捧角家,评剧家,向来是一律欢迎的。对于捧角家,尤其愿意接

近。因为这种人,和戏子一样,来了多少有些好处的。他见名片是任黄华,连忙请

在客厅里坐。任黄华先是谈了一些不相干的话,后来谈到菊选的事,便探着他的口

风道:“据陈先生看,这皇后是谁的呢?”陈黄孽道:“这很难说。因为选举这桩

事,无论大小,虽看各人的声望,但是也看各人能不能努力竞争。专靠自然投票,

那是不行的。”任黄华道:“但不知怎样竞争?”陈黄孽道:“那有什么不明白,

还不是多多的弄些票。”任黄华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票是怎样去运动呢?”任

黄华这一问,正问到陈黄孽心窝里来了。但是他要告诉任黄华,票要怎样运动,那

就不啻自画口供,他怎能做这样的呆事?于是用手指画着桌子,发出微笑,有五六

分钟,没有作声。任黄华知道这话说出来,与他有些关系,也不便逼着问。两个人

都不好作声,反而沉寂起来。陈黄孽想了一想,笑道:“我告诉你一个主意,多多

的买些正阳报。”任黄华道:“这一层,我早知道。但是只怕这事已有人行之在先

了。”陈黄孽道:“任先生打听这事做什么,有意和梅又芳办菊选吗?”任黄华笑

道:“受人之托,不得不帮忙。但是据我想,竞争的人很多,要办也不容易。这事

非陈先生帮忙,那是没有希望的。”陈黄孽笑道:“我也不过是照票宣布,能帮什

么忙?”任黄华笑道:“总不能想一点法子吗?”陈黄孽道:“有法子,我已告诉

你了。”任黄华道:“买票的法子,秋叶香金竹君当然行之在先,我们来办,已经

退了。”陈黄孽道:“那倒是真话,他们两方,每天在报馆里坐买有好几千份报。

报馆里为他们这样乱七八糟竞争,每天要添上一万多份报。再也多印不出来,因为

再要多印,就赶不上发行时间了。”任黄华道:“我说不是?法子已经被人家抢着

用去了。真要竞争,非别开生面的干不可。”说时,脸望着陈黄孽笑了一笑,说道:

“有没有别开生面的法子?”陈黄孽道:“有是有,我是不能办的。”任黄华见陈

黄孽说话,已经有些松动。便道:“不能办,那也不要紧。你且说出来,我们大家

商量商量。”陈黄孽笑道:“我是一句玩话,当真有什么法子呢。”任黄华伸头望

了一望窗子外面,然后坐到陈黄孽并排的一张椅子上来。一只手执着陈黄孽的胳膊,

低低的说道:“当然不能让陈先生白帮忙。”陈黄孽笑道:“你错会了我的意思了,

我并不为此。”任黄华道:“陈先生当然不为此。但是在当选的一方面,怎样能够

不酬谢酬谢?多呢,我不敢承担。一百之数,包在我处。”陈黄孽将身向任黄华这

边就了一就,也低着声音说道:“他们凭着买报竞争,谁也要买几千份报。一千份

报,就是三十多块钱。你若是这样办,岂不太便宜了?”说着合着眼睛缝笑道:

“老哥也是慷他人之慨,何不多出点,《毛诗》一部如何?”任黄华见他已经开了

价钱,这就不是什么难题了。便道:“陈先生有所不知。这都是我和几个朋友凑着

办的。梅又芳她哪管这些帐?我只好特别要求,《毛诗》折半罢。”陈黄孽再三的

说,这事责任重大,社长晓得了,是要丢饭碗的。而且这事非疏通印刷工人不行,

多少要分些给他们,少了实在办不过来。任黄华只得又添了五十,共凑成二百元。

陈黄孽也不敢再要,免得事情又弄僵了,便答应照办。任黄华便问,到底用什么法

子,可以让梅又芳当选呢。陈黄孽笑了一笑,说道:“自然有法子,你可不要对人

说。”任黄华道:“陈先生既然帮我的忙,我当然不会和人说。”陈黄孽道:“也

没有别的法子,就是印完了报之后,将这排成了的票版,移了下来,用我们的报纸,

专门印他几千张。但是光印这面,不印那面,又不象是报上剪下来的。所以照着报

上的样子,也挖了一块广告版下了,把反面完全印好。这样一印,又把剪刀剪了四

周。剪出剪刀痕来,就真假难辨了。用这样的票填上名姓,你用许多信封分别寄了

来,我们看也不看,扔在票匦里。等到将来开匦,岂不是十拿九稳的当选吗?人家

要查弊病,哪里去查?”任黄华点头称赞不已,连说是好主意。便约定了当天晚上

票款两交。这日下午,任黄华果然七凑八凑,凑了二百块钱,就在晚上送到陈黄孽

家里。陈黄孽却搬了四五卷纸票子给他。任黄华道:“这是多少票?”陈黄孽道:

“我老实告诉你罢,这些忙菊选的人,哪里会运动几千票,都是虚张声势罢了。据

我今日切实打听,他们每人不过几百票罢了。都是靠着托朋友们,你买几份报,我

买几份报,每日凑合个几十票。谁人弄的票多,自己都没有把握,至于拿钱出来买

几千份报,哪有这种魄力?你这里是一千五百票,比他们至少要多出一半来,你还

怕不当选吗?”任黄华一想,这倒上了他一个当。若是买一千五百份报,那也不过

花五六十块钱,如今要贪便宜,倒多弄出好几倍来了。但事已做了,后悔也不成,

只得拿了票回去照办。

转眼五天,已经过去,这菊榜就快发表了。任黄华家里,本来还有几个钱,中

学毕业以后,没干别的什么,专门在外面玩,所以有的是闲工夫。他知道坤伶皇后

一定是梅又芳的。趁着还没有发表,就商量盛典。大家议论一阵,定了几个办法,

一,发表后的第三天,宣告就职。这天烦梅又芳演一出《墓中生太子》,让她去那

个皇后。二,这天大捧一下,定四排座,包它几个包厢。三,送花篮匾额。四,晚

上在梅又芳家里吃酒打牌。任黄华认为都可行。只是《墓中生太子》那出戏,太不

吉利些,恐怕梅又芳嫌丧气。于是把第一条改了。改为《贵妃醉酒》,《麻姑献寿》,

《嫦娥奔月》三出戏,让梅又芳自挑一出。议论已定,大家分途去办。他们这一班

人里面,差不多都是大少爷班子,花钱的事,自然不算什么。任黄华还怕那天不能

十分热闹,又写了两封信到天津去,过两个同志来。一个是前故督军殷石荣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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