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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 下部(87)+番外

他不解奥秘,说:“不知修得如何?”

我拍拍他:“先带你去看。你要喜爱,功德就圆满了一半。”

他狐疑,我鼓励似的笑笑。

琉璃塔巍然耸立,有彩虹的光彩。黄金宝珠尖顶,九层塔上缀满了金质的铃铛。竹珉一见就心折。我没有说这是我设计的宝塔。

“真壮观!奉请母皇来的时候,臣弟要画下来。只可惜父亲看不见……”他说着,兴奋的表情暗淡下来。

鲍恩寺的主持出来拜见我,又让大弟子引齐王殿下去吃素斋。

“完工准时,了不起。”我赞叹说。

他回答:“也是天子的一片孝心。”

我问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固然不错,但朕只有一身,受恩万千,如何一一回报。”

他温言说:“总是一件件做起。佛祖心里有秤。天下万民仰仗陛下隆恩。所谓前人种花,后人看花。陛下仁政自有因果。”

我站起来道:“如此说来,朕修塔仅为私人——还是惭愧。”

他微笑不语。

当年书写塔基石碑时候,也就是我和老僧两个。他也是这般大慈悲的笑容。出家人的心肠如水晶透亮。

我是怎样书写的呢?因为要祈求福祉,就算我是皇帝,也马虎不得。

只记得我写这三个字的时候,格外用力。手上千斤重似的。

那是:华鉴容。

我和竹珉出报恩寺的时候,他情绪极好。

他笑着说:“皇兄,还好父亲尚可以听见。你听你听——琉璃塔的歌声。”

我听了。三百八十八颗金铃,每一颗在什么方向,我了然于胸。

但这孩子可不知道原委,他侧过耳朵,听到风里叮叮当当清脆的音色。

声声都是“记得,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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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前夕六个新番外之(六)

临江仙

午夜迢迢刻漏长,少年皇帝果然还没有就寝。

尚书令王榕跟着小宦官进了上书房。一盏琉璃灯恍若清冷,勾勒到皇帝的身上。奇妙的成了星之光晕。

数个月前苗疆起了风波,群臣与皇帝在此处商谈对策,坐听三更鼓。如今太平无事,皇帝还是在灯下孜孜不倦的翻阅典籍。

他清心寡欲,唯酷爱学习,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月前群臣聚会,谈起皇帝的发奋劳神。大将军庞颢颇为粗俗的说:“全是废话!大人们与其劝万岁一个十七八岁的人早点上床,不如快给他张罗些美人儿有用。”

庞颢的话细细思来,歪打正着。于是群臣们纷纷上折请求广选天下淑女,劝说皇帝早日确定中宫,且广纳妃嫔。

折子上去,都给留中。于是大臣们搬出太上皇和已故圣父,联名上奏时只有王榕没有签名,他知道皇帝深藏不漏,心里必定有自己的打算。至今太上皇不对大婚发言,就是她信任自己的儿子可以安排妥当。

实际今夜王榕是为另外一件棘手的刑案而来……他叩首后,皇帝说了一声:“平身,赐座。”

王榕等待许久,皇帝没有一句问话。他的手心倒冒出汗来。他从眼角察看皇帝:他低头挥毫,貌似十分悠闲。灯下的仪容,旷世秀群。手指尖透着淡淡的红梅色,青黛的眉峰下,掩映微挑的绝美凤目。王榕心里叹惜:与公子少年时何其肖似。不由遐想故人,也不知道是酸楚,还是欣慰。

这时,听见皇帝清越的声音斩钉截铁说:“不行。”他的嗓音向来不大,吐字却特别清晰。王榕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是为人求情而来。本来他不愿意趟这浑水。但这回被刑部判处“斩监候”的贵族子弟是皇帝当年四个伴读之一。他的父亲会稽郡太守莫守道又是王榕早年就交往的好友。法不容情,王榕也是知道。但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说,皇帝已经拒绝了。

王榕咬咬牙,缓缓说:“皇上,他虽然死有余辜,但他总是莫大人的独子。而且——是皇上小时候的伙伴……”

皇帝的凤瞳原似祥和的半开半阖,突然张开,透出一股坚定而狠厉的寒光。王榕不敢说下去了。

天子放下笔,嘴唇翘起一个冰凉的笑弧:“王榕,朕的伴读可以宽恕。那么将来朕的奶兄弟犯法如何?”

王榕的妻子松娘是皇帝的乳母,不久以前她刚被皇帝封为郡夫人。而且他们家的正堂,挂着皇帝亲手书写的“春晖”两字。

王榕的额头汗涔涔的,离开座位下拜说:“臣失言,皇上恕罪。”

皇帝沉默片刻,又说:“他案子里的别人都立斩,怎么就留下主犯斩监候?朕看应该斩立决。”他的语气不像动怒,揣测不出任何意思。

王榕哪里敢搭腔,只是再次磕了一个响头。后悔没有听老婆的话,白跑来触犯了龙鳞。松娘郑重其事的劝他说:“你真以为他和相王一模一样啊?他讨厌下面揣摩他的圣意。本来就没打算网开一面,你一去保准火上浇油。”

他心里忐忑,只听皇帝不咸不淡说:“没有旁的事就跪安吧。”

王榕立刻小心推出,出上书房的时候他最后看了皇帝一眼:他正继续写字,无丝毫变色。

竹珈手里的笔越来越慢。眼前浮现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的脸孔。小时候纵然他定立差些,到底是名门出身。怎么堕落到这个地步?连王榕都来说情,案子的轰动是可想而知的。他恨不得亲手打那个下作东西几个巴掌,心里却莫名的刺痛。

亲君子远小人,离开京城时他送给他的告诫?他怎么不听?

四个伴读,病死了两个,还有一个随父亲远在广西,这一个要处死了……而且,逼得他竹珈亲自签署诏令。竹珈自省,他身边的人都会离开吗?

宦官们提着灯笼,他步行回昭阳殿去。今年母亲不在,和弟妹一起在京口。昭阳殿的荷花也迟迟不开。前几天竹珈留心到万绿丛中抽出几朵红芯,但今晨经过的时候,都是残花了。

夜光下荷塘寂寥依旧。夜色掩盖了他的失望。他最爱荷花。母亲也知道的罢,但她总是反复问竹珈:“你是不是喜欢荷花呢?”

母亲有三个孩子,她毫不掩饰对竹珈的偏爱。她曾经多次说,竹珈是“朕之第一子”,而且让史官把她的这句话纪录在册。十三四岁的时候,作为皇帝的母亲就不再反驳他的意见。和大部分的遗腹子一样,他对母亲爱到形容不出的程度。

昭阳殿里面的千瓣莲盛开的时候,她拉着竹珈在池边闲谈。竹珈频频的看她,红莲花反射在母亲澄清的眸子中,好像火花。母亲的眼睛总是望着池塘的深处,或者更远的天际。虽然两者没什么关联,但这时竹珈就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来。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母亲生他的时候,还不足十八岁。已经和父亲相依相伴十年。竹珈对命运的作弄不平,好像父亲教养母亲长大,然后母亲教养他长大。他们三个人的心灵,从来没有一个机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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