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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上部(13)+番外

徽音殿离宫城城墙很近,已经是偏僻之地。遍植翠竹,杂间以兰花萱草,芳香沁入心脾。幽静雅致。斜阳深深,独照竹影婆娑。我回头告诉阿松:“这个地方妙,以后我和京兆王到这里散步,可好?”

阿松气喘吁吁:“好是好,可殿下——我们回去吧,要传膳了。”

“你们回去好了。”我玩的兴起,哪里受得了扫兴的话?

忽而一阵筝音,从竹林深处传出。

那筝音,初始轻柔细碎,如小儿女卿卿我我。

转瞬高昂,如万马奔腾,雨中行军。

待我走进,那磅礴化为缥缈,仿佛明媚春华,百鸟啼啭。

高息突起,艰涩如攀沿绝壁。

陡然下降,飘然坠入深渊。

指尖风雨的人看到了我,他隔着竹子看我,似有不悦。

“谁?”

“东宫殿下驾到。”陆凯高声喝道。这个闷葫芦,只有这种时候忘不了狐假虎威。

那少年超然一笑,坦荡荡的过来下拜:“殿下,北朝乐人赵静之有礼。”

他穿一身惨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

“你弹什么曲子?很好听。”我问,不过十二三岁,就练成如此绝技。怪不得北方的皇帝要派乐团前来。实际上是有炫耀人才济济之意。

那少年轻松随意,一点也不像见了皇太女的人那么提心吊胆。“是明君曲啊, 殿下。”

“明君曲并非如此,我听过的。”

“真是小朋友。”他这话在舌头弯里说的,低到若有若无,我还是听见了。他的一边笑靥上有浅的水涡。眼睛月儿弯弯,快乐非凡:“殿下,南北曲谱不同,只是你没有听得够多罢了。”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惨绿少年的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

伶人的地位卑贱,比平民还低一等。可这男孩子的自信,确实出乎身份。

“我朝的御史大夫赵逊,弹筝也是绝顶高手。”我说。

“我听见过,是不错。我们到这里的第一天,赵先生就请我去比试。只是人生为欢几何,何苦自己为难自己。音乐为快乐消遣,赵大夫的演奏沉郁催人流泪,反而矫揉造作。”他说,两道清眉一高一低。

我没有想到我的音乐老师赵逊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北方孩子贬成这样。看身边的阿松和陆凯,都微张嘴巴,给这少年的大胆蜇到了。

看不惯北朝人的气势,我讥讽的笑笑:“一个乐人,气派倒是大的很。看来将来,你也许在北朝的官位超过赵大夫。”

“谢谢,我倒没心思夹杂到官场。不过,那天赵大人拉来评判的南朝官也这么说。”他照单全收,笑脸里有隐约的调侃。

“是谁呀?!”我暗想,朝廷哪个蠢货,长人家的志气。

少年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他顽皮的振袖,忍住笑:“就是京兆王啊。”他看我的眼神,好象我是一件很好玩的东西。 

我跺了一脚,转身走开。

那位赵静之的笑声俏生生的往我耳朵钻:“殿下走好,隔天我等还要在驾前表演呢。”

走出老远,还听见竹林深处的赵静之自弹自唱。

他唱道:“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歌,我倒不生气了。难得有人这么和我说话,北方人,原来非常有意思。我折了回去。

他再次看到我,哭笑不得:“天哪,我刚才已经送驾了。你,你肚子不饿啊?”

我摇头:“总是那么些菜,吃腻了。”

他闭上眼睛,又笑了:“好,你不饿,我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阿松和陆凯各一块糕点,看他们推却,他含笑:“哎呀,不要客气。大家都是一样的奴才啦。这糕点是松月楼的琼玉糕。我赌博赢得来的。入口即化,香甜无匹。不要错过机会。”

阿松他们被他惹得馋涎欲滴,他看看我:“殿下,真的不吃?”

我想别说那是“赃物”,就是他买来的我也不稀罕。可这么一折腾,我的肚子竟然有点饿了。

阿松他们其实早动心了,碍于我不吃,他们也不敢吃。

“那么,小人自己先尝一下。”赵静之扳下手里一块糕点的一角,津津有味的咀嚼。

他说:“很好吃,而且,没有毒。”说着,把手里剩下的糕给我。

我心里不情愿,但手却不听话接了过来。看那赵静之笑嘻嘻的瞟我。我就咬了一口。还没有咽下去,我后面两个不争气的下人已经迫不及待吃上了。

“是不是很好吃?”他摊开手,“哎,我自己就没有了。改天殿下还给小人吧,如果不买松月楼的,你们宫里御膳房的师傅的手艺,小人也勉强可以接受。”

“好吃什么?”我白了来自北朝的男孩一眼。这一刻,竹林里四个人都忘记了身份。

我口是心非,从这晚上以后,许多年,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可口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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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稚子新娘

结婚大典举行以前, 我和王览都要沐浴斋戒。

我在韦娘的陪伴下到达南宫。韦娘这些日子好象特别年轻,我一问她话,她的脸上就露出淡粉色的红晕。

南宫的温泉水令人遐意。如果沉浸在其中, 会有小时在摇篮里的感觉。我记得我还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父皇每天晚上都来抱我。但随着我的长大,那种极其亲密的亲情就为国法宫规所代替了。

我们结婚那天,天气极好。 秋高气爽,从淮王开始群臣一律戴花。喜气洋洋的众人,从紫辰殿一起进发到正殿,我和王览必须向父皇母后行礼。我的打扮可以用奇特形容,身上是八层的百鸟朝凤衣裙,头上厚重的七夜凤冠压得我头都抬不起来。最讨厌的是作为新娘, 我必须手持一把丝扇遮住脸面。 事先韦娘一再告诫我, 不能因为累就放下扇子,这是最不吉利的。 因此我几乎成了一个半瞎的人,在我三婶淮王妃的扶持下行动,连喘气都不敢。对拜的时候, 我闻见王览的衣服上厚重的梅花馨香。他反正一样从容不迫,可惜看不见他的脸。我的母后笑着说:“好了, 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典礼后面的酒宴,礼仪更是繁琐,我是不用出席的。我回到东宫的时候,母后已经坐在婚床上等我。那鸳鸯的锦被上面洒着珍珠玛瑙,这种讨彩的宝石第二天就会赐给所有参加婚礼的大臣的妻子。

我吐了吐舌头, 放下了丝扇,对着母后撒娇:“母后, 我累死了。”

“这还算累?当年母后和你父亲成婚时候,到了深夜还要侍寝呢?那才叫累。”

“母后,我想问你。”我只觉得耳根发热。

母后诧异,而后一笑:“什么呀?”她明亮的眼睛扫一下四周的人, 他们自觉地小心退出去。

“孩儿以后是不是要和王览睡?”我吞吞吐吐。王览这个人是很好, 不过一想到要和生人一起睡觉。我就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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