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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玉之前传(24)

端午眼珠子转得飞快,道:“好一个蒙古大夫,好一条义犬!你们连这的病人是谁都弄不清楚,我是不能指望什么了。我听说蒙古大夫都是骗子,真是耳闻不如眼见。”

蒙古大夫呵呵一笑,小眼睛眯成糊涂仙。他从一个口袋里蘸点东西,往狗嘴里一抹,鲁鲁顿时住了呜呜。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点粉末,朝手边灯台一扬,屋中登时光明。

“病人不是你,你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才留在这里吧?”阿台打量端午:“我看,你这丫头一向不爱生病,不过最近一年,过得不顺遂极了。身上伤疤才好,便忘了疼。你好象吃了王母池那延年益寿的小白花,所以被熏过毒雾,留在死人堆里,还能如此活蹦乱跳!我说对了吗?”

端午闭眼:蒙古大夫真邪门。

他要动手,早就该动手了。也许真不是个恶人?燕子京的病,能不能让这个老头来试试?

她噘起嘴:“哼!大夫的本事是治病,不是算命!你若是能救好屋子里的人,我就服了你。”

阿台说:“服了不算。你要喊我爷爷,还要给我磕五个大响头!承认蒙古大夫本领高!”

端午歪嘴一笑:“好啊好啊!” 她心想:就算我答应,事成之后,难道不许我赖掉啊?

阿台缓缓上楼,狼犬摇尾跟着。端午手握着刀柄不放手。

阿台到她身边,端详了她一会儿,问:“屋里人是谁?”

“我主人。”

“女主人?”

“是位爷。”

“唔,像我这样老?”

端午答:“二十岁。”

阿台吐了一句:“嗯,你主人确实有病。”

端午一愣,阿台解释:“有一颗未钻孔的珍珠放边上,他都不愿碰,继续让女奴当黄花处女。还不是有病?你这爷,病得不轻啊。”

端午气急,这是什么话?

阿台率自进屋。端午借着身躯玲珑,从老头儿胳肢窝下钻过,抢了个先通报:“爷,来个大夫!让他给你瞧瞧。”她抽出把长刀,在老头儿背后无声比划,希望燕子京会意。

燕子京不动。炕边阿台后退一步:“喔?燕子,是你?”

燕子京受惊,蓦然睁眼,说:“喔,是你这位蒙古大夫。”

他松开了腰间那只拳头。端午这才知道,燕子京和阿台认识。

不料那阿台气呼呼的,活像是被燕子京欠了几十年的债。

他也不替燕子京看病,反而指着他的鼻梁骂道:“怪不得我这几天老听乌鸦叫,又碰上你个小瘟神。上次我花了多少药材,才把你救活成个人样。你答应我说:往后回到大都,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来西域了。可是才三年,你又跑来了!你以为寻仇就那么容易啊?你白白搭上了这几十条人命,还病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想要浪费我多少药材?”

燕子京吃力翻了身,背对阿台。

端午想:三年前是这蒙古大夫,救了燕子京?他医术也不咋的高明,留下那许多疤痕……

老头儿喋喋不休:“你别以为所有的蒙古大夫,都肯陪命又赔钱。除非你先把上次欠我的药材金还清,不然我是不会再给你治病的……”

端午斜眼瞅他那杆秤,想这种时候还能讨价还价?

燕子京只剩下一件貂裘,十几条金链子,一条银子做的暗器,还有——她……

燕子京等老头骂完了,才说了几个字:“你……爱救不救!”

老头儿暴跳如雷,瞪着端午。端午阴森森咧嘴笑:“爷自己还不急,管我什么事?他死了,我早日恢复自由身。大夫既然见多识广,该知道爷牛脾气,迟早是要回来。事到如今,说啥都是马后炮。你没本事救他,算了。何必婆婆妈妈怪个没完,让我耳朵都生茧。”

阿台指天:“谁说我没本事?”

端午被胡椒粉辣出个喷嚏,坐地上道:“我说的。不然,你早就救了!”

阿台跑出屋子,留下狼犬围着燕子京晃头,嗡嗡哼气。

端午没动,阿台又跑回来,说:“我救给你看看!”

端午笑道:“我看着呢!”

阿台从一个口袋拈出些金色粉末,涂在燕子京的脖子上,察看了片刻,说了声“奇怪”。他又在秤砣上抹了点红色粉末,放在燕子京的额头上,道了声“呀”。

好一会儿,他再从口袋里弄出个泥丸,在手臂上搓了。等那泥丸化成了粘糊糊的膏体,他才涂在燕子京太阳穴上。端午看得直发楞。天底下有这种大夫?他要是把燕子京治死了,也不能怪到自己头上吧?

阿台把她拉出房门,问她:“你们这十天到过什么地方?”

端午如实回答,只省略了小松鼠和蓝眼睛。阿台沉吟道:“沙漠……尉迟家……琥珀滩……山路……嗳,他这病起得真怪!前些年西域这一片,有不少贵人富商都莫名其妙起了这种病,七八天便急死。但近几年这病就绝迹了。怎么偏他那么不走运?”端午耸肩。

“他病后是不是吃过一种黑色石头磨成的粉?你们……怎么会有这种石头?”

端午说:“怎么来的……爷是个大豪商,这东西怎么来的,要问他。”

阿台盯着她眼睛:“是吗?昆仑山内,只有一个地方的人,才能得到这东西。你们一定见过他们。我救人,要听实话。”

端午无奈,便把小松鼠,蓝眼睛那段也告诉了阿台。

她说完,狠狠道:“楼下人定然是他们杀的。”

阿台自言自语咕哝道:“他哪有这闲工夫?”

端午说:“怎么不是?我怀疑他给燕子京的黑石头是毒药。”

阿台摇头:“这不是毒药,是良药。但服用过多,虽能解病,却有毒性。燕子京吃了多少?”

“一块。”

“一块?”阿台匆忙进屋,对病人大喊大叫:“你发昏了?这东西岂能吃一块?你急也不能急成这样吧?当年,我那些用在你身上的药材啊……算算,算算,要多少钱?”

燕子京费力听,半晌,他动了动唇,倔强答:“我不吃完……怎知吃多?”

连端午都哭笑不得。她连忙圆场说:“爷,别怪我说你,人吃多了要认错。爷爷,你好人做到底。这次要是不救,上次也白搭了不是?死个燕子京事小,坏了蒙古大夫们名声事大!”

阿台犹豫,鲁鲁舔着燕子京手,呜呜不停。端午那双大眼睛,不停眨着。

老头儿从口袋挖出把沙,朝地上一洒。端午伸手,接住不少。阿台叹气说:“沙子没全落地,是天意。要救他,我们只有到个遥远的地方去。但是……我必须蒙上你们的眼睛。若让你知道如何进去,恐怕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端午好奇:“什么地方呀?”

阿台用秤杆戳了她发辫:“鬼丫头,我为啥要告诉你?”

端午故意抿嘴:“不说我也知道。”

“咦,你一个外乡人,怎会知道?”

端午想那小松鼠是个走四方的主儿,随口胡说:“是那坏蛋小松鼠受伤时候,跟我说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