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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18)

"皇上......"巫弋一阵心酸,看她无限眷恋又绝望的眼,便知她又想起了在异族的亲人了。

这一声唤惊醒了妫语,目光迅速转为平静,也挪开了视线。但一时的心潮起伏又岂是想抑就抑止得住的?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或许,正是因为有巫弋一直在她身边护她助她,才让她终究还存着一份良知,也终究做不出祸国殃民、凶残狠绝的事来。

"皇上......"巫弋见她久久不语,担心又起,才要探脉,却听她细弱的声音道:

"可有什么人来过?"

巫弋不是很想马上告诉她,才稍好些,又要费神。"皇上,先休息会吧。不很要紧,莲儿聪明,应付过去了。"

妫语微一蹙眉,知她心急,一时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便淡淡道:"也罢了。这么晚了,你也回去睡吧。叫知云送你。"

巫弋宽心一笑,"不必了。我虽已近六旬,但保养有方,这把老骨头可还健朗着呢!倒是皇上,须好好养养了,戒过用心神。"

妫语轻笑,"知道了,回去吧。"

"是,巫弋告退。"巫弋黑袍一转,已然出殿。

妫语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笑意也随之收敛。此时莲儿已端了药走了进来,眼圈还红红的。妫语看了不禁微讶,"怎么哭了?受了什么委屈?"

莲儿勉强一笑,揉了揉眼,"让热气薰的,莲儿在皇上身边伺侯,哪有什么委屈!"

妫语深思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追问,只是沉默着接过药来喝了。待嗽了口,妫语才半靠着轻语,"这次办得挺机灵的。只有巫弋知道此事吧?"

"是。莲儿没有声张。"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奖你了。这次你自己说吧,想要什么?"

莲儿听了这话,却立时跪在床榻边,"奴婢没有什么要的。只请皇上稍稍歇一段日子可好?别再这么劳心费神了......"说着语声又咽。

妫语看着泪眼婆娑的她,语气萧索,"巫弋跟你说了?"

"祭司大人没说什么,是奴婢看到的。"怪不得平日里皇上都不让她们伺候沐浴,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看到的?"妫语眼角低垂在左臂上,淡淡一笑,却于中透出些锋芒来。"莲儿,不管你知道多少,都且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在这个宫里,只有你知道得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奴婢明白。"莲儿噤声。

妫语轻柔一笑,极具安抚性。"刚才没什么人来过吧?"

莲儿一时眩惑在她极罕见的明丽温煦的笑容里,不由自主地答道:"适才,摄政王来过。与祭司大人一同来的,奴婢托辞让他回去了。"

妫语眼波不动,"嗯。办得好。夜深了,你把灯熄了,我也乏了。传话下去,明日的早朝罢了吧。众臣有事或交由摄政王,或由吏部侍郎,呈至安元殿南书房。"

"是。"莲儿欣然领命,替妫语掖好被子,便出去吩咐明日当值的安元殿值事内臣。

妫语躺在床上,却是神色沉郁。孙预定是在朝堂上看出了什么,才会去巫弋处问话。在莲儿找来巫弋时正好也来探个究竟。只怕此时,孙预已将巫弋截在路上,定要她说个清楚明白了。唉,刚才该让知云送送的。

啧! 孙预行事缜密而稳妥,不是个善与之辈。真是麻烦一件。烦扰之际,不意就想起项平的那句"是友非敌"来。依孙预一直以来的做法,的确有些像,即使非友也谈不 上敌,但他与闻家却是针锋相对。如若不是知道内情,这举动便让人费解了。孙氏忠于皇室,毫无疑问,但若说毫无私心,却也不见得。妫语一叹,明日便明日吧, 他要试探,她也就这个机会探探底。

巫弋步出宫门,果被一小厮截住,"祭司大人,王爷想请您过府一叙。"

"王爷?"巫弋心中暗道不妙,"噢!我明日便去就是。今儿夜已深了,不便打扰。"说着便急着想要走人,但身后却转出一个沉稳平和的声音。

"巫大人如此不给面子么?本王还想请巫大人小酌一杯呢."

巫弋只得停下脚步,回脸一笑,"王爷这是哪里话?还不是怕扰了王爷。现下更深夜静的,巫弋怕吵到柱国公,不如巫弋明日在'月半楼'做东,也算赔罪?"

孙预呵呵一笑,气度雍容。"大人何必麻烦?家父身体一直不太好,听说巫大人尤精医术,若是能过府一视,那是求之不得的事呢。"他说得语气平缓好商量,但实已不容巫弋回绝。

无奈,巫弋只能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请。"孙预让小厮将马车引出,便与巫弋上了车,直奔摄政王府。

待入了王府书房,巫弋却着实吓了一跳。房中不仅孙业环坐着,就连孙老太公孙冒庐也坐着,见巫弋进来,便都站了起来,

巫弋连忙行礼,:"见过柱国公,孙太公。"

"呵呵,巫大人客气什么。我这孙儿年轻,不懂事,您多包涵。"孙冒庐笑盈盈地打着哈哈。

巫弋心里惴惴,"岂敢,岂敢。"

入座上茶后,孙冒庐状似无意地问了些话,忽地转出了一句。"近些日子,巫大人与皇上很亲近,不知是不是为着四月里的祭天仪式呢?"

"是,是。皇上召臣正为些事。"

"哦。"孙冒庐应了声,"皇上真是事事亲为,爱民如子哪!......只是巫大人五年来一直操办有方。承建二年还是因祭天有功才升的寺卿。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么?"

"呃......"巫弋微微叫苦,"巫弋历次主持祭天,多蒙皇上授意。此次,过程虽已大抵定下,但终有些细节需皇上定夺。"

"呵呵,巫大人真是办事缜密,丝毫不漏啊。"

"太公过奖了。若非一些具体事宜需禀明皇上,巫弋也不会天天去烦扰皇上,本来就已......"巫弋忽地住了口,大悔失言。

"哦?"孙冒庐眼中精光忽射,炯炯地盯住巫弋,"皇上天天执理朝政,近日,战事稍缓,巫大人这点小事怎么称得上烦扰?"

巫弋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祭天事务多琐碎......"

孙预这时紧插了一句,"巫大人,皇上是否凤体欠安?"

巫弋一震,脸色已变,但仍勉强辩道:"没这回事,皇上身体好好的。今早朝堂上不是还接见了平州一干官员么?"这话出口,便是巫弋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孙家三人互看一眼,孙预道:"啊,我等做臣子的自是希望皇上圣体安康。巫大人,深夜还打扰大人,实在过意不去。"

巫弋暗叹一声,拱手道:"王爷这是折煞我了。只要柱国公、太公不见怪就好。"

"哪里,哪里。"孙冒庐、孙业环连连拱手。最后,孙冒庐道。"预儿,还不送巫大人回府休息?"

"是。"孙预应了。

巫弋推辞了几声就被孙预请上了马车。

待送回"巫策天"时,孙预朝她一笑,"巫大人辛苦。"巫弋顿感脊背一凉。

孙预回府后,孙老太公与孙业环仍在书房里坐着,见孙预进来,也没出声,兀自想着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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