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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17)

良久,妫语在对视中目光渐趋平和清明。当歧郡郡守伏在地上在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妫语已完全平复心神,冷静地从孙预处挪开目光,看向郡守时,面上已略带笑意。

"爱卿平身。我为天下百姓之主,受之给养,平叛护卫是职责所在。如今前方将士浴血拚斗,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不独歧郡,也使天下百姓免遭流离失所之苦。真乃我朝之幸。你这道表恩折子,颂的该是前方将士,碧落国的英雄儿郎!"

歧郡郡守此时只能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皇上圣明,皇上如此体恤将士,真乃一代明君,圣......"

一旁的光禄大夫岳穹听到这郡守似要说出什么不妥的话,忙截了过来,"皇上如此爱惜百姓将士,实乃我朝社稷之福。然此表乃歧郡百姓,不,甚至是天下百姓对皇上恩泽的感激,民心涌动,火热挚诚,皇上又岂可谦和推辞?"

这一说让郡守压下了那句就要脱口而出的"圣祖再世",也惊醒了他,只听他忙道:"是啊,皇上,此乃歧郡民众一点心意。"在朝大臣也纷纷出列赞同。

"岳大夫所言极是。我若再谦辞,岂不成了沽名钓誉之辈?也辜负歧郡百姓。歧郡郡守。"妫语欣悦地看向郡守,"把折子呈上来吧。"

"是。"郡守将奏折躬身交给内监知云,知云呈上御前,妫语随意翻了下,又问道,"乌州赈灾的粮食运抵了没有?"

"回皇上,已于这月初五便到了。"

"分发得怎样了?"

"已悉数分发至每户人家。"

"嗯,很好。"妫语眉宇看似极为高兴,丝毫不见适才的异样,令孙预心中暗暗怀疑,仔细掠上眼,却见妫语虽带笑意的脸上却是一片苍白,不见人色。有些不对,孙预才要说话,闻谙却抢先一步。

"皇上,臣以为平州才经战乱,如今地界也还未太平,百姓历劫归来,需要休养生息,不如免赋一两年,待其恢复元气。"

妫语笑意盈盈,"此间甚合我心,摄政王怎么说?"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这是摆明了要让闻谙来居这个功的。

"臣也以为闻侍郎所言可行。"

"如此,便让爱卿带着我的旨意回歧郡,平州免赋一年。"

"是。臣谢主隆恩。"

早上的朝会便在一阵和气中结束,回至寝宫煦春殿,妫语却步下一个踉跄,软在莲儿怀里,极度虚弱中还不忘关照了一句"别声张"。

这 可把莲儿吓坏了。不能声张自是不可招御医。其实这御医自女皇入宫后便一直形同虚设,从未见招过,倒是其他几个王爷处跑得还勤些。可不招御医又招谁呢?莲儿 本能地排斥闻家。每次入宫都是假惺惺的,那萧夫人美则美已,却让人感觉不到亲切,母女间情义全无,冷淡得让人生厌。那么谁可以呢?......对了,有一个人一定 行。

莲儿唤来内臣知云:"你快将祭司巫弋请来,要快!......等等,记得不要声张!"

"莲姐姐放心。"知云点了下头立时去了。

莲儿这才回身看着躺在榻上气息微弱的女皇,惨白的脸色,紧蹙的秀眉,毫无血色的唇,纤细的手正紧紧攥着被衾,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楚。莲儿心中一紧,大为心疼,而这心疼因时间过去而转为焦虑:这巫弋怎地还不来?正愁着,忽听得外面脚步声急急传来。

莲儿大喜,掀起帘子就迎了出去。在见到与巫弋同来的人后,不禁愣了愣,心念一转,忙挤出笑脸:"奴婢给王爷、祭司大人请安。"

孙预抬抬手示意免礼,"烦请通报一声,说我等有事求见。"

莲儿看了眼知云,见他轻轻摇头,便道:"是。王爷、祭司大人稍候。"说完就进了内殿,不一会儿,莲儿出来轻福了福,"皇上说了,请祭司大人入殿议事。王爷么,夜已深,想必还有政务要忙,有事明日再议,请回府早早休息。"

孙预疑惑大起,却也不便反驳,只得告辞:"如此,臣先告退了。请皇上多保重贵体。"

"是。送王爷。"莲儿又轻轻一福,目送孙预离去,才一把抓住巫弋,急急带至内殿。"祭司大人快去瞧瞧皇上吧!"

巫弋吃了一惊,"皇上?皇上怎么啦?"

"......您自己看看吧。"莲儿将巫弋带至御榻前。

床上的人儿仍未有醒转,额上已微有细汗渗出,一如扎在一场梦魇中,久久挣扎却不能醒来,甚是痛苦。

巫弋一看之下立时皱拢了眉,沉声吩咐道:"去准备一桶热水,再按上次的药方上的药各抓一包来。热水要烫。快去。"

"好,好。"莲儿奔出内殿。

不一刻,便都准备停当。巫弋将几包药悉数泡在水中,与莲儿两个将妫语宽去衣物,扶至水中。巫弋更是不停手地用金针渡穴,刺入妫语周身几大要穴。恍惚间,莲儿盯住妫语白皙的左臂上一道诡异妖冶的赤线。

"绝......绝尘纱?!"

巫弋惊讶地看她一眼,这种毒虽是名闻碧落,但其性状特征却少有人知道,这个小宫女......不过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了。"先将这粒药丸用温水化开,余下的事我待会自会告诉你。"

莲儿仿佛惊醒般打了个激灵,这才接过药丸 ,用温水冲开,又喂妫语喝下了药。

之后,两人便这么紧张地盯着妫语,良久才见妫语的脸色稍稍好转,不再白得吓人。巫弋轻吁一口气,与莲儿两人又将女皇身子擦干,换上衣物,扶回床上躺好。

妫语虽然未醒,但已渐有血色,仿佛是一种大病后的虚脱,沉沉睡着。巫弋长长一叹,坐到床边,回头见莲儿神色凛然,便对她招了招手,轻道:

"此事事关重大,此处除了你知我知皇上知,可千万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不仅你我没命,只怕皇上也难自保。"

莲儿一怔,略带哭腔,"不。祭司大人,奴婢不想知道内情。您和皇上谈的都是大事,奴婢心思粗陋,恐日后一时疏漏,反拖累了皇上和大人。奴婢也不懂这些个,奴婢只想知道,皇上这......这病能好么?"

巫弋沉思了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性命之忧,只是......唉,老身这五年来一直研磨的就是这个,可惜,还未曾有所收获。"

莲儿看着女皇,泪珠不禁成串滴下。许久却猛然抬起头来,"敢问祭司大人,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巫弋神色间也是掠过一抹不忍,"还会有谁?天下还有谁有这个胆子这个能力、这个手腕、这个方便?"

莲儿大大一呆,愤怒中又带着一丝不信:"可是......毕竟是亲生啊......"

"唉,一言难尽。"巫弋看了看年轻的宫女,"也是这个理,这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是。"莲儿赶紧抹了抹眼泪,抬眼见妫语已略有醒意,忙下去煎药。

流年faye 2007-03-29 18:57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十三章 平地三尺浪

"唔......"妫语逸出一声痛吟,仿佛历劫归来般的虚弱,轻轻喘了几声,才睁开眼。巫弋关切的脸便直直映入眼,那么温暖又柔和,像极了她在那里的外婆。可是,再也无望重聚了,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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