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的皇后(231)

“怜茗!”激动地叫着走过去,我抓住她的肩膀。

短短几天不见,她红润的脸颊已经变成了苍白的颜色,看到我之后,淡淡扫了一眼:“你来了。”

“武姐姐,”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来送你。”

“送我?”她忽然笑了,带些嘲讽,“当年从紫禁城里出来,就是你送我的,现在从京城出去,你又来送我了。”的35

“武姐姐……”看着她,我吸了口气,“对不起,没能帮到你。”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淡淡的,“要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臣还没有死,只不过是流放到两周而已,有什么对不起的?”

“武姐姐,不能全怪萧大哥,他也……”她话里明显有怨怼的意思,我急着辩解,猛地又噎住——萧焕也怎么样?他明明知道戚承亮是被冤枉,他明明知道罪臣家眷会有什么下场,却还是主导一切。

“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武姐姐,抱歉……”

“夫人死了。”武怜茗淡漠地说着,语气没有起伏,“本来就不是身子多么好的人,心气又傲,关到牢里没两天就发了癔症,水米不进,昨晚死了。”

戚承亮的结发夫人死了?愣愣的看着武怜茗,我说不出一句话。

“我常想,我这一生不能怪谁,”武怜茗还在继续说着,“不管是入宫,还是爱上万岁爷,都是我自己选的路。第一次在御花园里看到万岁爷,我才知道,原来有的男人,是可以笑得那么温柔。拼了命的要自己显得出众,也不顾会招来嫉恨,终于在那天被几个才人围住谩骂之后接到召幸的牌子。我高兴得都快疯掉,不是为了可以扬眉吐气,而是以为那个人眼里从此会有我。结果整整一个晚上,除了见面之后寥寥几句闲谈,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发生。这是为了给我撑腰。那天早上出了养心殿的门我就明白,他眼里不会有我,这样温柔的一个男人,他会为了我不被别的妃嫔欺负,故意召幸我作假,但是他的眼里,永远都不会有我。

“明白了这些之后,我也做了很多傻事,会让我在后宫里生存不了的傻事,故意在太后面前招惹你就是其中一件。的36

“那些天里却根本就顾不到会得罪什么人,还有以后的死活,只是一遍一遍的念着,为什么那个人不会爱我?为什么我总也走不到他的心里?是不是除了可怜我之外,他连我是谁,叫什么都不会记住?每天每天,念得几乎要疯狂。

“说起来最后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打醒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那天全身沾了泥水,跪在你面前,看着你,我想,也许这就是命,有些人天生要站在高处,鲜亮潇洒,而有些人,只适合庸庸碌碌,就算一时能跳出来站在台前,转眼也就会被遗忘。

“所以从那天之后,再也不求,不去奢望,只期望能忍气吞声,在宫中苟活下去。谁知道我毕竟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最后还是给德妃推出来当了替罪羊,扁成了宫女。我爹原本指望我能得宠,也好光宗耀祖全家都跟着沾光,听到这消息,气得病了一场,没过两个月就请辞告老还乡,连托人到宫里来跟我传个信都没有。后来终于知道这消息那天,我差点去投井,每日辛苦干活还遭受白眼,这下连我的亲爹娘都不要我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去死,人只要活着,就没那么容易寻死。一天一天的忍着,再难过的日子也总会到头。

“结果还真到了熬出头的时候,出宫,在走投无路之前遇到夫君,还能碰见那么通情又和蔼的夫人,真是在紫禁城里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说到这里,她渐渐笑起来,抬起了头看我:“可惜终归我是没有这种好命,一切还是没了,睡了一夜,做了一场梦一样,什么都没有了,一点都没剩下。”

“不是的,武姐姐,”她眼中有一种深沉的绝望,我连忙抓住她的手,“我能把你从流放路上截回来,这样你就不用去凉州受苦了。”

“受苦?”她看着我淡淡反问,笑,“什么是受苦?不被风吹日晒锦衣玉食就不是受苦了么?跟你回来?跟你回来干什么?让你找一个人把我托付了?”淡然地,她笑得讽刺,“我连夫君是不是受万岁爷才照顾我的都不知道,还要再被托付一次吗?”她笑着摇头,“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货,放在哪里都可以。”的a7

把手从我的手里抽出,她摇头:“你走吧,你不欠我的。”

“武姐姐!”急着想对她说些什么,押送犯人的队伍却在这个时候开始走动,庞大而杂乱的队伍被举枪的士兵押送着,缓慢开始移动,武怜茗坐的那辆马车,也被车夫驱赶,向前走去。

旧车的摇晃中,武怜茗抬头望了我一眼,然后收回眼睛,再也没有转头。

像被钉在了地上,带着木然的,我看着她的马车走远,看着身旁行动艰难的老弱妇孺一一走过,直到最后押送犯人的兵士带点不耐烦地问我还有什么公干,我都一动不动。

在外面耽误太久,重新回到养心殿时,已经是接近正午。

萧焕早下了朝,正在一笔一笔的批折子,看到我就轻咳着笑了笑:“回来了?”

我还有些恍惚,走过去贴着坐在他身边,“嗯”了一声。

他微愣了愣,就加问了一句:“苍苍,你上午做什么了?”

我还恍惚着,随口就说:“去送武怜茗了。”

那边静了一下,隔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问:“她怎么样了?”

“戚承亮的正室死了……”我摇了摇头,忽然不想再说,“萧大哥,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越来越难分清了对不对?”

他还是静着,淡淡笑起来:“苍苍,对不起。”

怔怔看他,我突然明白过来,笑:“我刚才不知道对武怜茗说了几声对不起,咱们两个今天可以比一比谁道得歉比较多。”

他也轻笑:“这样看我岂不是落后很多了?不大容易追上啊。”

“嗯,不大容易追上的。”我笑着,去拉他的手,“不管那个,我快饿瘪了,先去吃饭!”

他笑笑点头答应,却刚站起身,就突然扶住桌子。

连忙回头抱住他的身子,他闭目按着胸口轻咳了几声,睁开眼睛笑笑:“头晕了一下,没关系。”

脸都白成这样还说没关系?火气又想上来,我瞄了一眼他案头那堆没批的奏折:“吃过饭你别想再去累了,跟我去凤来阁,正好把几个小家伙带回来。”

他还咳着,笑:“大爷有吩咐,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听话比以前快很多,算他识相。

我得意的轻哼一声。

用过午膳,又逼他躺下午睡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人才一起到凤来阁。

三个小家伙见到萧焕跟疯了一样,粘在他身上拉都拉不开。

上一篇:料峭春风 下一篇:天之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