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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风(13)

段静雪仍是笑:“皇后娘娘,我很想看一看,想看看这段生死与共,佳话流传的帝后之情,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至死不渝。”她轻巧一笑,“皇后娘娘,五福公公说过,我很像您少年时候的样子,其实如果输给了更年轻的自己,感觉也会很奇妙,是不是?”她最后又一笑,“对了,皇后娘娘,我如果要是您,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冷落皇上——这么英俊温柔的男人,会有很多人来争着爱的。”

静静看着她,我笑:“段小姐,你觉得我是吃你的醋了,所以才会冷落皇上的?”淡淡笑起来,我点头,“不错,很有想象力。”同样一动不动迎上她的眼睛,我笑着,“可惜的是,我自己记得我好像没什么闲情干吃醋这种事情。”

“我想过,我想过那些出宫后的嫔妃,我知道她们中的一些,下场凄凉。”笑容慢慢收起来,我字字说出,“但是当年,她们没有一个不是自己请愿,甘愿入宫。每个人,都要选自己要走的路,既然已经选定,那么就该明白选了这条路之后,会有什么好处,会有什么变数。你口中凄楚可怜,柔弱无辜的每一个女子,当年都是用自己的脚走进紫禁城,每一个都曾在后宫中争宠斗艳,机关算尽。

“你想让我觉得我自己对不起她们?”冷冷的笑出,我开口,“真是抱歉,我记得好像我才是正妻,曾经理直气壮来抢别人丈夫的,不是我,而是你口中那些楚楚可怜的侧妃。所以,我绝对不会因为最后我抢赢了她们,而有丝毫的愧疚。对不起,我这个女人天生恶毒自私,既不太习惯把自己的男人让出来给别人用,也不太习惯博爱到凡是凄惨的人都同情。”

说完,我再次笑:“至于段小姐你说你像我少年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败给从前的自己……更何况,”我笑着,上下打量她,“我那时候,比你可爱漂亮多了。”

蓦然收起笑容,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皇上是我的男人,我爱冷落他就冷落他,我爱宠着他就宠着他,轮不到你来说话。跟你的姐姐一样,离我的人远点。”

说完,我错过她的身体,径直向前。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猛地抬头,笑容全无,一字一句:“我们没完。”

“随时恭候。”我冷笑,脚步不停。

一路几乎是飞奔回凤来阁,我闯进苏倩的卧房,一脚踢开门。

苏倩正换了一身纯白衣衫,仙风道骨的在那儿擦她的飞刀,看到我微微一笑:“回来了?”

“不回来行吗?”我气得只想拆了这个妖女,“你那天跟我汇报的要干件大事,就是入宫行刺?”

“中秋晚宴宾客众多,有人行刺的事儿肯定捂不住,传闻肯定跑得飞快,”苏倩颇为得意的样子,“多好的时机。”

“好个屁!”我气得哭笑不得,“你这个女疯子!你暗器上喂着毒!”

“暗器当然要喂毒。”苏倩点头,“反正也有解药。”

“解药顶个屁用!你以为萧大哥的心脉还经得起你一次毒?我把你切了喂他都未必来得及!”气急了都开始乱骂,刚才在桌上看到那柄闪着蓝光的断刀时,呼吸几乎都停滞,不敢想万一暗器没被拦下来的后果。

苏倩从椅子上站起:“白阁主的心脉损毁到这种地步?”

“当年要不是陈教主把她全身的功力都传到萧大哥身上,护住了最后一息,萧大哥不可能再回来。”我瞪她,这些也是这几年我慢慢在萧焕和别人口中问出来的。

萧焕从来都是轻描淡写,那一战的惨烈,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我是从无杀嘴里听说的,较量千里,数度徘徊生死,到最后那一刻,鲜血几乎流尽,萧焕的心脉只剩一息,陈落墨站在千丈的悬崖边问他,当一切结束后想干什么?那时他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京城。”于是陈落墨输出全身功力,以阴寒的内力压制住萧焕身上的极阳内力,才护住了那最后没断的一息心脉,支撑他的生命至今。

苏倩脸色已经变了:“你今天又和白阁主吵架了?”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苏大堂主,你把刺杀的人都派去了,眼睁睁在面前跟随行营的人打来打去,还能不吵么?”

苏倩脸色变过之后,已经又恢复到平时那种冷得跟冰块一样的表情:“也罢,偿若白阁主不在了,我自刎谢罪。”

我听得眼前更黑:“得了,要生死相随也轮不到你的份,别给我趁机占便宜了!”说着叹口气,“应该也还好,去年郦酩觞到云南找药,走之前,说五年之内,都还会平稳。”

“再怎么平稳也经不起你折腾!”苏倩面无表情,“说吧,这次你到底是为什么生白阁主的气?”

怎么就变成她责问我了?顿了一下,我开口:“不知道。”

是为了什么?说不清楚。

表面上看,似乎是因为戚承亮的事情,怪他不念旧情手段太狠,所以心寒离开禁城。其实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自从这次他病后一天天堆积起来的无力和恐惧,看到他的每一刻,都在害怕着可能会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听到张祝端说出是萧焕要查办戚承亮的第一刻,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震惊,也没有为戚承亮鸣不平,只是恍惚的想,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又这么急进,是不是在为百年后打算?一直恍惚到回到养心殿,看到在灯下等着我的他,却不敢让他看出不对,不敢开口问。问了之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该怎么办?

当年在天山和他告别时,他能在眼中多驻留一刻,都觉得已经足够。后来他终于回来,每一天都无比欣喜,每一天都像踩在云端,梦中也没有这样完满。

八年很长,长到已经是奢望,然而这么久的八年,还是不够,一点都不够。

那两天,心绪几乎从来没有安宁过,越来越纷乱,乱到最后,找到一个借口,一起泻出。慌慌张张的把孩子们送到凤来阁里,惶惶然去找他,结果就撞到了段静雪,本来都没在意过的人,那一刻却分外觉得碍眼,或许段静雪说得不错,我也许真是吃醋了,怒意冲上脑门,话毫不留情地就说出了口,想挽回都不行。连临走的时候,还自欺欺人的想,把孩子们带走让他清静休息两天也好。

“白阁主来过,”静了一阵,苏倩开口,“你住到阁里的第二天就来过。那天白阁主来见了我,说你生产后身体并没完全恢复,还需要调理,交待了很多膳食上要注意的事。”

她说着,也叹了口气:“你们的事,我不好说,但是有什么话别憋着,你也不是能憋得住的人,憋久了一股脑发作出来,更伤人。”

我勉强向她笑笑:“你可真好,好不容易萧大哥主动找我猜谜,我有了个台阶下,你又弄这么一下子,现在我真头疼怎么再自己找台阶……”

苏倩一翻白眼:“你那么厚脸皮,还要台阶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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