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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遥远的过去(7)

回房间关上门,我开始洗澡。

第5章

我喜欢偷看程寒暮洗澡。

常常写作业写到烦了,就侧着耳朵听隔壁房间的动静,一旦听到有哗哗的水声,立刻蹿起来跑过去,把脸直接贴在浴室的玻璃门上,直勾勾往里面看。

程寒暮通常都不理会我,反正还有浴帘,而且雾气蒸腾的,我也不会看到什么。

不过不巧有一次我动作太快,扑过去得太早,把眼睛巴巴对上玻璃门上的时候,程寒暮只是刚打开水龙头放水,浴帘也还没拉上。

我的脸贴在玻璃上,正对着他的腰。

眼前的人影只闪了一下,下一秒程寒暮就利索得拉上浴帘,紧接着浴室的门“呼”得一下打开,我被揪着耳朵提起来。

程寒暮已经裹好了长过膝盖的浴衣,不由分说,把我连揪带提甩到床上,脸色气得发红:“李黍离!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我捂着耳朵疼得连连大叫:“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看了?”嘴巴再毒,脸色再冷,这还是程寒暮第一次对我动手,简直有些伤心,我不服气地喊,“你性别歧视!”

“不懂不要乱用词!”程寒暮真的气得有些头晕了,居然来反驳我,“还性别歧视!这有什么逻辑联系!胡闹!”

“啊?不是性别歧视?那是什么?”我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李黍离!”揉揉额角,毕竟是对付我的经验丰富,程寒暮马上就恢复正常状态,不客气地指着门外,“耍活宝时间到此为止,给我站到走廊里去,不到十点钟不准回房间!”

他认真起来就不好玩儿了,我吐吐舌头:“可不可以站到九点半,我作业还没写完。”

“九点四十五。”他口气严厉,转身就走,不准备继续跟我磨。

“九点四十五就九点四十五……”我小声嘀咕着爬下床,瞄到程寒暮腰间那根松松系着的腰带,玩心又起,跳起来追着想解下来。

没想到跳下床时不小心踩到落地的床罩,脸朝下就跌了出去。

正朝前走的程寒暮听到动静连忙转过身来,却没来得及用手接我,我的头撞到他的肚子上,两个人都跌到了地毯上。

顾不上撞得有点疼的膝盖,我快速抬头去看程寒暮,他摔得比我狼狈,侧身躺在地毯上,低头没动。

吓得几乎要“哇”一声哭出来,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慌着抱住他的脖子,声音带哭腔:“舅舅,舅舅……”

“放手……”他终于说话,一手推开我,手肘撑地坐起来,气喘得有些急,脸色却还好,盯着我,很有些咬牙切齿,“给我站够到十点整!”

我愣愣的,眼角还带着没掉出的泪花,表情已经垮下来,比刚才惨痛十倍:“你说话不算数!”

“那是刚才,”他一点不买我的账,“你是一犯再犯,没有罚你站两晚上已经好了。”他边说边扶着旁边的沙发站起来,“不要以为我不知知道你跳下来是想干什么的。”

说起来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趁他转身之后偷偷去解他浴衣上的腰带了。谁让他这件丝质浴衣上的腰带超好解,一拉就掉。

被发现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站就站,有什么了不起!小气鬼!体罚狂!”

“再多说一句,十点半。”他一手揉着大概还是被我撞疼了的腰腹,轻轻松松一句话堵过来。

我只好翻白眼,用手在嘴巴前一划,做出一个扯拉链的动作,表示我会闭嘴。

门口听到这边吵闹赶过来蒋阿姨看到没出什么事儿,松了口气的同时,略带责备地看我:“小离又跟你舅舅闹了?”

我扬扬头,指指嘴上那个并不存在的“拉链”,跑到走廊里悠悠晃晃,东摸西摸的“罚站”。

记忆中,那晚可能是真的站到了十点钟吧。因为通常都会在我罚站中途出现,表情平淡的斜我一眼,说上一句:“今天就到这儿了吧。”再一路去书房里取一个他并不需要的记事本或者自动笔的程寒暮,那天并没有从房间里再出来。

或许跟撞得那一下也有关系,那晚他胃疼了一个晚上,接着就被送到医院输了几天液。

我已经习惯了这些。

跟程寒暮共同度过的那几年,他似乎总在生病,除了先天的心脏病之外,胃和肺也不太好。我都有两次在家长会上坦然递给老师一张他签名的假条,说我舅舅住院了不能来。

这样一个监护人,怎么看都没什么安全感的样子。后来上大学之后,我从来不告诉别人,我是被一个有心脏病的男人养大的。

不过,我仿佛也不算一个怎么好的被监护人,不但成年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一眼,而且好像在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猥亵自己的监护人。

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忆那个我第一次见到程寒暮裸体的晚上,首先浮上心头的,是那个我抱住他脖子的刹那,慌乱无助的感觉。慌乱得世界都将离我远去一样……我还是害怕,如果没有人来依靠了,我该怎么办。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毕竟还是软弱。

其次浮上来的,是程寒暮身上那种淡淡的、带着木叶清香的味道,最初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那两年,我每晚都是伴着这种味道入睡,然后在梦中,会梦到碧绿的草原和茂密的森林。

至于浴室里那短暂的一眼,我其实真的还没来及看出什么。况且一个十四岁的被保护过度的女孩子,虽然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懂得像别人想像的那么多。

我只是看到了程寒暮而已,程寒暮,就是程寒暮。

上床之后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我爬起床的时候,颇有些神清气爽,而且赶上了早餐时间。

捡好了东西,我端着托盘走到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笑着向对面的人打招呼:“今天好早啊。”

舒桐慢悠悠晃着自己的牛奶杯,笑:“哎呀,今天又碰到了。”

“可不是吗?”我也笑:“证明我们有缘分。”

不管怎么看,舒桐都是一个很让人舒服的人,举止随意,却绝不显得没有教养,言谈有趣,又不会过分轻浮,再加上阳光帅气的外表,和这种人相处,绝对是种享受。

两个人气氛融洽的吃早饭,趁着间隙,我还是问出疑问:“昨天晚上,我好像看到有人从你房间里出来,碰到朋友了?”

“啊?”他十分疑惑的皱眉,“有人吗?黍离你看错了吧,我回房间就光顾着闷头看球赛了。”

他既然这样回避,我只好笑笑:“或许是从对面房间出来的,我也只看到有人从那边过来而已。”岔开话题,“今天要去三仙山?”

“是啊,”他笑着,“未来几天好像只有今天最适合拍照,不能等你办好事情一起去了。”

“这也行啊,今天就当你是去探路,”我笑着打趣,“探好了再带我去。”

“好啊,”他忽然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笑笑地答应,“就这么说定了。我可是十分高兴能为你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