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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遥远的过去(36)

我抱着他,让他把身体的重量尽量移到我身上来。

他轻咳了咳:“黍离……药……”

我忙把手伸进他上衣口袋,把药瓶拿出来倒药给他。

把药片含在口中,缓了片刻,他气色总算好了些。

恰好这时有护士过来,见我们这样,连忙走过来问:“先生您不舒服?我帮您找医生过来吧?”

“不用,”轻咳着,程寒暮的声音虽低,却很坚决,“我只是头晕……谢谢你。”

那个护士还想说什么,但看程寒暮这样坚持,就笑笑走开。

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我肩上片刻,他抬头冲我勉强笑笑,有安慰的意思:“没关系,黍离……我们回房间吧。”

我点头,扶着他慢慢走回房间。到房间之后不敢让他再坐着,手忙脚乱把他扶到床上躺着,又把床调高一些。

他的脸色仍是苍白,眉头紧蹙在一起,低咳了一阵,像是仍旧不放心,眼睛看向我:“我没关系,不要让医生知道。”

点了点头,我在床边坐下,看着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连珠炮一样开口:“你一直不住院,是不是因为住院了要登记身份证明?在D城那次是小张帮你办得住院手续,用的不是你的真名登记吧,我虽然没查医院的记录,但是宾馆方面我问了,根本没有姓程的客人登记。你这几天在哪里住?也没住宾馆吧,是不是在我们学校附近的那个房子里?”说到后来,声音控制不住有点拔高,“我刚才看到你跟检察院的人谈了,程寒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用得着躲躲藏藏掩饰行踪!”

见他仍旧蹙着眉不说话,我身体有些发凉,这么多的不对劲连在一起,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过把程寒暮跟那些触犯法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看着他的脸,我等着他的回答,然而等了很久,他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垂下的眼睫也再没有抬起。

我站起身,走到窗口,背对着他站。

楼下是医院的花园,偶尔有散步的病人从花木中走过,一切静谧祥和。

突然涌上一阵虚妄。能再见到程寒暮,跟他和好,一切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但是,这个我见到的程寒暮,还是不是当年我记忆中的程寒暮?我甚至连他身家是否清白都不能肯定。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直沉默,程寒暮也没有再说话。

他没在床上休息很久,还是咳嗽不断,他却等稍微好一些,就移到一旁的沙发中坐着。

气氛虽然尴尬,但程寒暮也没有提前离开的意思,一直等到快要晚饭的时间,才站起身说:“我走了,黍离,你晚上注意休息。”

我点头,有些冷淡:“知道了,你也一样。”

看着我微微笑了笑,他不再说话,转身带上门出去。

听着他缓慢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我把自己摔到病床上躺着。

李黍离啊李黍离,你一贯自负清醒冷静,怎么现在混到这份儿上,别人底细都还没清楚呢,就要跟着人家跑了。

越想越烦,脑袋里一会儿是楼下检察官的身影,一会儿是程寒暮离开时仍然苍白着的脸。

结果晚饭没什么心情吃,睡觉时候也不安稳,翻来覆去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

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爬起来,吃过了早饭,等查房的护士例行过来看一遍,混到探视的家属可以进来的时间,还是没看到程寒暮的身影。

接着来半天时间,我一个人在病房里翻完报纸翻杂志,百无聊赖打发时间,程寒暮再也没有出现。

这么弄到下午,我正在床上坐着扣指甲打发时间,那个总一脸和蔼的主治医生走进来了,探头看看,语气有些意外:“哎呀,今天你舅舅没来?”

我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程寒暮抽得是哪根筋,在这家医院里报得身份还是我的舅舅,以前这么说倒还罢了,现在这样,如果让医生护士正撞见我们正接吻,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既然医生这么问,我只好有气无力回答:“没来,今天都没来。”

“结果是出来了……”主治医生有点为难,“不过你舅舅说过一定要让他先知道。”

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得是我的检查结果,这几天注意力全在程寒暮那儿,我都快忘了我是为什么会住院了。

看看主治医生的脸色,我问:“不好?”

呵呵一笑,主治医生说:“检查结果嘛,有什么好跟不好,检查出什么病症就按什么病症治疗嘛。”

所以说我最讨厌这些医生,除了没事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吓人之外,还喜欢说点废话让人着急。

我无奈看他:“我舅舅今天估计不会来了,有什么结果您直接跟我说吧,我有知情权的……”

笑了笑,主治医生也没再跟我开玩笑,从身后的护士手里接过一份报告:“你自己来看看吧,消息基本上是好的。”说着翻开,给我看一堆数据和脑部的扫描图,“本来怀疑你有恶性脑干胶质细胞瘤,不过对比你前一段时间头部受到撞击的情况,再加上进一步检查的结果,确定这只是一小块淤血,随着时间推移,应该能被自然吸收。”

我听得有些迷糊:“这么说我前几天被怀疑脑袋里长瘤了?”

主治医生笑眯眯地:“具体来说,是怀疑你患有恶性脑癌,要不然你以为留你在医院里住着干什么?我们床位很紧张的。”

继续发愣,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已经患过一次绝症了。

“你舅舅一直很担心啊,这几天不断催我们赶快确诊。”主治医生笑着说,“我早就说过你的病没还确诊,不一定就是脑癌,他趁早住院控制他的病情才是主要。看吧,现在不是没事?”

闹了半天这几天完全是虚惊一场。接过主治医生手里的报告,我没好气瞪他一眼:“没确诊别乱说行不行?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哦呀?我们也是本着为你负责的态度嘛。”主治医生依旧笑得很高兴,“你的住院费是交到明天的,不过要是你想今天就出院,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满脸黑线……你说这么恶劣的医生是怎么混到人民医院里来得?

开玩笑归开玩笑,在我决定了马上出院之后,医院还是给我退了明天的住院费。

拿着不多的行李走出病房,跟那个爱打趣的主治医生告别,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有一阵恍惚。

不知不觉被判了死刑,又不知不觉被告知一切都是误会,这几天真有点像黄粱一梦。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茫然,呆愣愣站了没多久,旁边就有计程车路过,司机按了按喇叭,摇下车窗:“小姐要打车吗?”

醒悟过来,我点头爬上车,顿了一下,说:“X大北门。”

都在市中心,距离并不远,不大工夫车就开到目的地停下。

交了钱下车,我又在街头站了一会儿,然后穿过马路,走到那栋居民楼前上楼。

因为已经来过一次了,很容易走到三楼,站在门外,我按响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