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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熹纪事(120)

“胡说。”范树安笑道,“伦零尚不在此,不然倒也可以说齐了。”

众人说说笑笑,入席举杯。

吴十六问道:“你不是在多峰么?怎么跑出来了?”

“洪王世子叫小王爷劫走,洪王怎会不动怒,先前调了两万人要剿灭多峰廿寨,好在我已命白大统领人马下寒州去了,让他们扑了空。”

“白大白二也是好久不见,等我回了寒州,爷们儿好好乐乐。”

辟邪问道:“这两万洪兵而后又去了哪里?”

“也是冲着东王去的。”范树安道,“洪王在少湖中还有一座水寨,这两万人潜伏其中,一旦东王有所异动,便出兵相抗。”

辟邪笑道:“二先生就是领着这两万人前往少湖的么?难怪今日洪定国突然叫出一班龙舟好手,想必也是这里面的人。”

“正是。那些都是洪州水师的参将游击,颇为了得。”

“这却正好。”吴十六道,“多峰两万人,洪王两万人足以让东王自顾不暇。”

辟邪道:“朝廷在东边也埋伏了一招棋,十六哥可知道陆巡这个人?”

“分守东海道参将。”吴十六答道,“陆家原来和京营也颇有关系,他的父亲还和我有点交情。”

“很好,十六哥回去之后,尽快和这个人结识。”

宋别道:“如此看来,东王现在已不足惧。唯一担心的,还是他和西王勾结造反,东南两地乱起来,不是几万人压得住的。”

“这就要仰仗宋先生在大理周旋了。”

宋别微笑道:“段秉此人野心勃勃,已按耐不住,倒是可以利用。”

姜放道:“要说性子急,没有比东王更急的了。龌龊手段层出不穷,竟然刺杀王举和良涌。不知他能捞到什么好处。”

“嘿嘿。”吴十六冷笑道,“这两人一死,朝廷没有统兵的大将,和凉王分歧一起,北境自然空虚。东王和月氏早有勾结,自坏门户的事还是做得出来的。要是皇帝亲征,更是他作乱的好时机。”

“刺客既然是雷奇峰,洪王不会不知。”

“自然知道,”范树安拈着几根长须,不住点头,“洪凉两州一衣带水,同气连枝。王举一死,岂不是凉王夺取兵权的好时机,就算是皇帝亲征,若非洪王世子也在军中,必叫皇帝有命去,无命回。”

姜放笑道:“可见皇帝亲征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主子爷尚愁手中无兵,此次随皇帝北上,正是在震北军立威的机会。”

众人放声大笑,吴十六更是连连抚掌,“到底是小主子劝诱皇帝亲征,才有了这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哈哈,眼看就要四海升平了。”

五个人又商定了几条计议,夜色已是极浓,酒到尽兴,人言畅欢,范树安行动须极小心,先行告辞。

吴十六笑问姜放:“你呢?今晚和我们粗人混在一处,此刻定是想飞了吧?”

姜放向内宅一瞥,道:“拙荆一直病,又担心着,今晚只得哪里都不去。”

吴十六叹道:“栖霞也是奔四十的人了,就算你们一时不能厮守,眼看就要打仗拼命,怎么也要给人交待一两句话吧?”

“十六哥教训的是。”姜放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总会给她个交待,一切只好等回来再说了。”

“嘿!”吴十六气得拂袖,“老宋,走吧。”

“宋先生请稍候。”辟邪上前道,“明珠那件事……”

“怎么?”宋别微吃一惊,“她说什么了?”

辟邪笑道:“那倒没有。晚辈只是觉得她在宫中着实凶险,若先生可以在京稍驻,我总能想法将她接出宫来,宋先生有女儿服侍,不也好?”

“这个……”宋别沉吟半晌,无奈道,“老实对小王爷说,这个老朽做不了主。”

辟邪为之气结,怒笑道:“宋先生,事关令千金安危,正要您拿主意的时候,怎么如此推托?”

宋别叹道:“这里有个难处……”

“什么难处?只要是晚辈力及,都会替宋先生办妥。”

“不提也罢。”宋别匆匆想走,被辟邪一把拉住。

辟邪急道:“此事还请宋先生定下个计较。”

宋别垂目看着一阶月色,仍在沉吟。

“宋先生!”辟邪拔高了声音。

“哎!冤家!”宋别跺了跺脚,“两个人竟要生生逼死我。”

辟邪大觉蹊跷,此时只是拽住宋别不放。

“小主子,别着急。”吴十六赶紧过来分开两人,“老宋,既然到这个地步,还是说明了好。”

“说明什么?”辟邪隐隐感到不妙,冷汗已经微微沁出。

宋别神色一狠,下定决心道:“小王爷不是不知道,我的发妻是大理公主,只因被大理皇帝拱手送人,又怕我造反,杀了我的全家,逼我流落中原。”

辟邪干干脆脆道:“知道。”

“承蒙老王爷相救,那一年我带着明珠辗转到了离都,就落脚在颜王府上。明珠不过一岁,被小王爷的生母郑王妃接入内廷抚养。”

辟邪笑道:“难道我小时还见过明珠么?”

“想必是忘了。”宋别叹道,“郑娘娘见了明珠十分喜爱,叫我抄了她的生辰八字进去,一看之下才知道和小王爷同年、同月、同日的生日。”

辟邪猛地退了一步,宋别抢着续道:“老王爷看了,也觉十分有缘,明珠出身又高贵,当下便替小王爷下了聘礼,已为小王爷选作未来的王妃。”

“等等,等等。”辟邪满身冷汗,扶着桌子坐下,“宋先生,你别取笑我。”

吴十六道:“宋先生说的句句是实,主子爷好好听着。”

“后来颜氏灭门,我道小王爷身故,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料小王爷两年前竟到了寒州,这才知道那个颜久,就是现在的辟邪了。”宋别苍凉神色中勃发一股傲气,道,“我身经那样的变故,原不将什么贞节操守看在眼里,想赖了便算了。明珠见我踌躇,便对我道,跟着小王爷上京,服侍小王爷两三年,若能替小王爷立下些功劳,也算没有辜负老王爷的恩情,那时再回寒州,父女二人还清了债,心里再没有愧疚。只是跟了小王爷两年,明珠一时也割舍不下,我此时说出来,她定会不住埋怨。”

“退婚!退聘!退!退!退!”辟邪大叫一声,“纸笔呢?写休书也可以!”

“主子爷!”姜放按住他道,“什么休书?主子爷糊涂了么?”

“那就退聘。”辟邪脱力,喘息半晌,黯然望着宋别,乞求道,“求宋先生作主。”

宋别看他,也是怜惜,默默摇了摇头。

“宋先生!”

“老王爷当年下的聘礼决非玩笑。除了珍宝信物,还有万两白银,连封号也定好了为‘寒江妃子’,白纸黑字写着。现在我两手空空,拿什么还给小王爷。要说两年前撷珠绣坊还有人出价一万两强买,现今就是白给他,他也不要呢。”

吴十六怒道:“这点事记仇到现在!小王爷这样,你还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