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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64)

“你这样子不行。”周远薰皱着眉说道,四下找寻着什么。当他转身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秋天的阳光惨淡。

周远薰用膝盖顶开了一扇虚掩的门。

“谁啊……?”一个懒洋洋的女子话音问。我以为说话的人不会超过二十岁,可走出来的竟是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

她上下打量我们,似笑非笑地对周远薰抛个媚眼:“哟,好俊的兄弟。可我这里只欢迎男客,不欢迎女客。”

周远薰展颜一笑:“姐姐行个方便,我娘子身子不好。让她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也会给你银两。”

那老妓扫了我一眼,默默点头。把我们领进她的屋子,给我一杯热茶。她端详我半天,收起娇嗲的腔调问:“你们也打算离开建康去

扬州?”

周远薰道:“大家不是都想离开建康?没几天这里就是战场了。姐姐你怎么不走?”

老妓开玩笑地回答:“兵荒马乱的,我一个风尘女子上哪儿去?难道你有了自家的姐姐,还心疼你的老姐姐?”

周远薰脸上一红。他虽然很见过世面,但对女人总是有点脱不去的腼腆。

老妓往一个木盆里面倒了些水,蹲下去翻箱倒柜,语气凄楚起来:“我十三岁就做这营生。好不容易在这镇子混了七八年,这几日熟客都跑了。太平盛世到头了就是兵荒马乱,这句话真一点儿没有错。我们这种女人,走到哪里还不是给男人糟蹋?前几年相王死了,就丢下皇上孤儿寡母。哎,要是个男人当皇帝,哪有这么回事儿呢?”

我们都不说话,她把几件半旧的衣服丢给我,细细的眉毛一挑:“这几件衣裳可不是白送的。”

我点头,周远薰在桌上放下一锭白银。一弹衣摆,走出了屋子。

我好些日子没有洗澡了,面对水盆,我为难地对那个老妓道:“请你出去好不好?”

她捏着鼻子笑:“就不怕我出去勾搭你的小男人?”

我无可奈何,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身份的女人。在这紧张而可怜的逃命关头,遇上了一位,还真是新鲜得叫我不得不露出笑脸,就算不好意思也顾不得了。

老妓看着我自己动手脱去血迹斑斑的衬裙,小心地洗去污垢。她忽然轻声问我:“你是逃出来的吧?那小白脸不是你丈夫,是不是?”

我的手在身上停滞了,难道那么快就暴露了身份?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厉害?

我瞟她一眼,故作轻松地继续擦洗:“你怎么知道?”

“可不?我是吃风月饭的嘛。你们两个细皮白肉,怎么也不像会那么狼狈的人。我看你生得一副好模样,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趁着现在建康人心惶惶和你弟弟私奔的吧?”她说得有些得意,翠绿色衣服上的桃色穗子摆个不停。

我道:“差不离。”说罢,我咳嗽几声,周远薰的影子无声地移到窗前。

老妓凑近我:“你这肚子快藏不住了。”

我点头,道:“是啊。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冒险啊。”我站起来擦干水珠,梳理头发。背着她穿上衣服,也没忘记把破衣服里面的那只荷包捡起来藏好。我看老妓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便又道:“让姐姐你见笑了。”

她长叹一声:“笑不出来啰……我见了女人都笑不出来。我哪里有你的福气?你那个弟弟又爱你又怕你,怪可怜见的。”

我不回答。周远薰爱我怕我,只怕还有恨我怨我。这个女人错了,又没有错。我确实是逃出来的,我的男人,也不是我的丈夫。离开了这个小镇,前方还不知有多少劫。

出了镇子,我们混进一大群百姓中间。每个人都低头看路,似乎从不注意其他人物的存在,几乎无人交谈。大路的两旁有几道烟雾,我拖着步子走,周远薰不时左顾右盼。走了很久,我身上又出了虚汗。周远薰没有提议抱我,毕竟我们两个本来就看上去有些显眼。大白天他抱着我行路,惹人注目岂不是更加危险?

饶是如此,终于还是有个十三四岁的垂髻少女和我们并肩,她对周远薰笑道:“你们也到

扬州。”

周远薰默默点头。那个少女说道:“我和爷爷也要到那里去。应该比我们家乡安全点是不是?川军已经快到了,肯定要打起来,我哥哥还在太尉军队里面呢。本来盼着打败北方人一家子就团聚了。可是……”

她的爷爷打断她的话:“好啦好啦,你这女娃就是话多。”

老人道:“连京城里面的达官贵人也都遭殃了,听说下狱的人可不少。皇上病重,太子年龄又小。现在一笔糊涂账,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少女一翻白眼:“当然是京都里面的那些老头子使坏!谁不知道太尉爷心爱陛下?要是不担心陛下,太尉早就攻下建康了,还要犹豫到川军来吗?”

“你懂什么?”她爷爷作势要揍她,手却停在半空,只是对我们赔笑,“小孩子家胡说的。”

我拢拢头发:“老丈,就是小孩子家才好呢。”周远薰紧闭嘴唇。

走了大半日,天近黄昏。我们和祖孙两人到了一处农舍,屋内空空,老人道:“这年景男人都出去打仗了,剩下的人哪有心思种庄稼?”

屋旁有条溪水,周远薰用双手掬水给我喝。我们腹内空空,昨夜至今也没有任何东西进肚。周远薰在屋内翻找可以食用的东西,女孩儿看着我歇在炕上,她眼睛眨眨,走到我面前,掰给我大半块饼。

我接过来吃了,又道了谢。老头子也给了远薰一个大饼,道:“出来匆忙了吧?到了此刻银子比不上饼。你们还是年轻些……”

我问老人:“老丈觉得这些年我朝施政如何呢?”

老人摇头:“相王殿下在世一切还好。这几年朝廷搞些改革,我们老百姓是一点好处没见。朝贵们各行其道,皇上又拖而不决。这次太尉打败北军已经算是万幸。该有的难逃也逃不过。”

吃了饼,大家都感到疲乏。祖孙两个进到里屋休息,我和周远薰坐在外间无话。我真想睡一觉,但我也害怕,害怕自己睡下去就没有办法起来,只好依着墙壁闭目养神。

夜深之后,周远薰悄悄问我:“我们走吗?”

我压低嗓音:“现在?”

“是。后面一段都有军人出入,你逃走的消息此刻想必到了前面的关卡,只有借着夜幕先走。” 周远薰说道。

我们不辞而别。夜路更加难走,周远熏身体单薄,抱着我脚步都迈不开,他就改成背着我。我们顺着道边的水沟向前,突然,身后传过一阵阵急急的马蹄声。周远薰道:“不好。”连忙闪近路旁的灌木丛。

周远薰着急要放下我,但还是失去了平衡。我坐在他的腿上,听他沉闷地呜了一声。大道上,一队禁军服色的士兵疾驰而来。一个人大声道:“肯定跑不远!仔细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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