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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63)

桨划水,声声快。我问:“他那天去通知庞颢了吗?”

王珏说:“太平书阁的人要想传递消息,有千万种办法。卫辰虽然通知了庞颢,他本人却没有离开宫殿。至今他还和宋彦隐匿在宫中。”

我哑然:“宋彦还活着?”

“应该是。那天卫辰推知宋彦会寡不敌众,所以在与柳昙大军交战之前,宋彦已经被他劝说离开。我现在也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我估计以杨卫辰的大智慧,如今内宫中才是首都最安全的。他们还会选择其他地方吗?”

我无语,玉玺不翼而飞也该和他们有关。一步步回想,王珏当初的警告言犹在耳,但我因为意气用事忽略。现在后悔也晚了,我鼓起勇气说:“太平书阁终究没有盯住柳昙。这是我们命里劫数。”

王珏情不自禁地用手捉住衣服的一角:“是啊。柳昙年轻时候为吴王挚友,但谁会想到,同时他也是淮王死党。现在推知,当年淮王在先帝面前进谗诬告,柳昙也起了不少作用。他这个人野心虽大,叛乱却不是时机。我得知宫变以后,为了营救陛下绞尽脑汁。没有想到他居然因为害怕内宫变乱,而把陛下放到太平书阁最有基础的石头城内。真是天助陛下!事先书阁的人到处放风说统领小妾恐怕早产。今夜我们先燃起大火,然后以统领住处着火为由,伺机营救了陛下。如果追兵不来,走水路两天就可以到

扬州张石峻处。”

我拉住王珏的手:“大哥,现在局势到底如何?”

王珏苦笑:“国不能一日无君。没有了皇帝,还不是一团糟?扬州以上北方各州全部拥戴华鉴容,指责建康挟持天子。建康和南方各州都跟随王琪,以为即使陛下重病不能理政,太子也是正统,双方正僵持不下。大约顾念陛下安危,华鉴容至今按兵不动。四川的穆国公已经率领大军日夜兼程赶往建康,国公说他只相信陛下一人……”

王珏话音刚落,头戴斗笠的船娘弯腰入了舱内。她先给我施礼,再抬起脸来,是个气度高华的中年美妇。清光滟潋,都包含在岁月赋予的平和神态之内。

我叫出声:“流苏!”

“隔了那么多年,陛下还记得妾身?” 流苏微微一笑,随即收起笑容,“王郎,情况好像不妙。”

王珏道:“怎么?还是追上来了?”

流苏重重点头。

王珏握了一下她的手:“既然如此,就按照原来的办法吧。马上就要到松林了,你陪着陛下等待接应,我去引开追兵。”

流苏的眼睛瞬间变得莹然:“王郎……”她似有言语堵在胸中,接着却爽快地说道,“好吧,王郎你放心。”

小舟停泊在一处荒僻的松林,王珏抱着我下船,流苏搀扶住我。王珏没有和流苏告别,离开时将一个小瓶塞到我的手里,淡然道:“陛下,这个药丸和水服下对你身体有好处。”

流苏静静目送王珏上船,轻舟荡过芦苇。不多久,从松林的间隙中,看见水面上驰过许多火把通明的大船,纷纷向着王珏小舟的方向驶去。

这个时候,流苏才轻轻哽咽了一声:“王郎啊……”

我的肚子开始疼了,忍不住弯腰。流苏连忙拿出腰间的水壶,催我把药服下:“陛下有身孕吗?”

我不好意思地点头默认。虽然都是女人,但我仍然感到尴尬。她像母亲似的轻揉我的腰部,亲切地说道:“嗯,妾身在扬州见过华公子。他那时还是个少年,整夜都会对着大红芍药发呆啊!”

我慢慢吞下药丸,没有答话。

流苏又道:“能做母亲真好。”

我问:“难道你不能做母亲吗?”

流苏苦涩地摇头:“妾十三岁为太平书阁选中时就服了药,终身不能生育。十五岁被冠为花魁遇上王郎,虽然什么都给了他,却……再也无法给他生一个孩子。所以王郎关心陛下母子,妾身也认为是天经地义。”

我语塞,身为女子,我能体谅她的心情。皇权是多么残酷的利刃呢?清白健康的女孩子只因为被选作一个耳目,就会失去为母亲的权利。

我们两个在松林中等了漫长的时间。我一直对肚子里的孩子默念:求你不要出事,很快就平安了。大约是药丸的疗效,腹痛缓解了。

流苏把我背到一棵大树下,对我道:“陛下,我们的人早应该到了。你身子不便,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妾身去去就来。”

我知道她的话中有话,情况可能有了变故。短短几个时辰,我对她产生了依恋。她也好、韦娘也好、母后也好,都有着火中钻石的光芒。

“你要小心。”我嘱咐她。

流苏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向树林的另一端走去。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看不透的,树上栖息的猫头鹰眨巴着眼睛。我越等下去,就越担忧。没有比离开一个陷阱,又掉入另一个陷阱更可怕的事情了。

当我把水壶里最后的水都喝光的时候,我决定走出松林。即使流苏不回来,在别人发现我之前我也要藏匿到安全的地方。

冷风松涛中,我错觉自己是一个猎物。步履艰难,汗水湿透了背部。

双脚被藤蔓缠住,我踉跄了一下。

一双柔滑冰凉的手抱住了我:“你在这里……我可找到你了,陛下。”

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把“陛下”二字叫成亲昵的称呼。我沉下心:“周远薰?”

周远薰的脸上愉悦、担心、迷茫、精明和锐利融合在一起,只有一个词语形容:疯狂。

因为松风里面的刺鼻气味,我涌出了泪水。

随着眼泪,周远薰面上疯狂的表情碎成了无数片。他拽着我,乏力地说道:“我们走吧,我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秋云凝重,天色昏黄。我跟着周远薰穿越过树林。他手里拿着一根半指宽的树枝,不时拨开杂草。我并不想跟周远薰走,但是不得不走。如果他要害我,刚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就可以做,但是他没有。

我要尽快走到安全的地方,我已经撑不了多久。就算为了两个孩子,被困在宫中的和尚未出世的,也要尽力一搏。长久以来,我一直相信周远薰至少对我是有爱的。所以,我只有选择他为我领路。

走出一个山坳,周远薰才和我说话:“我们从陆上到华鉴容的大营约摸要走两天。你……只怕是要三天。”

“这里现在还是他们的地盘……”我忧心忡忡,惦记着流苏与王珏。

周远薰嗤笑:“乱世还有什么地盘?今天是这边的,明天就是那边的。我们马上要到一个镇上,你看看还会有多少人在?”

果然,当我们到达一个市集的时候,商铺店家都紧闭大门。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擦身而过,也是扶老携幼,背着包裹。周远薰看我走不动,干脆把我抱了起来。他自幼习舞,身材虽看上去弱不禁风,但筋骨还是灵活敏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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