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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62)

那双布鞋顺着光柱到了我的面前,门又被落锁了。白色的影子蹲了下来,把我抱在怀中。周远薰!前面这些日子他在哪里,难道也被教他们囚禁了?可今天怎么他又出现在我的身旁?

他身上的白衣也带着灰尘,脸上不怎么干净。揭开我身上的帐幔,他的手停顿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自己身体下面的干草,居然也染上了血迹。我赶快并紧了腿,秋天里的寒气冻得我打起哆嗦来。

“陛下……没事的,我来了……在我面前,陛下无论如何不用担心什么旁的事……”他思索着说。

他的语气极其温润,击中了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我也顾不得考虑其他,就掉下泪来:“远薰,我想要活下去。就算为了这个孩子。”

“我知道,这几日没有见你,我也想通了。我不会害你,可是能不能帮你也不是我说了算。”周远薰回答。

我不过隔了七八日不见他,就发现他的脸面更加成熟了,不再像个男孩子,粹玉般的透明,在浓黑的庙堂里面透着青色。

他看我也不避,叹口气把我拉过去,用自己的袖子细心的擦拭我的泪水。低声说:“我也被他们关了好几日了,明天建康来人会让陛下签署退位诏书。你无论如何不要去签,就装疯卖傻好了。到时候我们再见机行事。”

我举起一只手来:“远薰,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眉头一皱,笑也带了些辛酸:“这很要紧吗?我总是不想害你的,不然你的孩子还有今天? ”他坐下来,脱下外罩的长衫,让我坐在那上面,看我犹豫。他别开脸似有若无地加上句:“因为是你,我怎么也不会觉得污秽……”

我躺下来。明天怎么办呢?我和周远薰,如何见机行事?虽然我闭着眼睛,但眼珠却不停地转。周远薰悄无声息地坐着。

过了很久,外面忽然嘈杂起来。现在该入夜了吗?我装作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周远薰按住我的肩膀,隐约中他闪过一丝笑容:“也不用那么急。”

他指什么?我走到门口,靠近门缝听着。好像有许多人嚷嚷的声音,还有……一股焦味儿。我回过头,周远薰仍然一动不动坐在原来的地方。

听到一阵开锁的咣当声,几个军人走了进来,那残废的老军跟在后面。在夜里,他的行动如蝙蝠一样,迥异于往常。我向远处望过去,是一片浓烟。

“陛下此处不安全,请你移驾。”一个人说。

“去哪里?”我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也察觉到那个老军用手指来回地摸了三次左耳。

“请跟我们走吧,火势就要蔓延过来了。”为首的人又说。

我看了看周远薰:“他也去?”

“我们没有接到命令。”为首的人简短地说。

在他们簇拥之下我被放在了一副床板上,有人给我盖上了一条被褥。把我的半个脸都遮住了。他们是来营救我的吗?我脑子转得飞快。

即使被围在一群人中间,我仍然可以看到石头城的火海。天空是石榴色的血红。仰面躺着,烟雾呛人,泼在空中的红光也像要扑过来似的。许多人在我们身边仓皇跑过。每当有人询问,为首的那个人总是压低声音说几句话,于是,也没有遇到拦阻。

但渐渐地,嘈杂声远了,空气变得清新起来。风更大了。

这时候,一个老人的声音问:“是刘统领的二夫人吗?”

为首的人说:“正是。二夫人快要生了。大夫来了没有?”

“早来了。怎么那么不巧,石头城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小娘子生产的时候着火?”那人刚说完。我就听见“咚”的声音,像是有人落水。

“来了?”船里面传出男子的话声。

“是。”

我被一双手臂抱了起来,等到了船舱内,灯光一明一灭,照出男人清秀双目。我这才惊喜叫出:“大哥。”王珏满脸长须,背着药箱,对我回眸一笑,眼内闪烁着泪光:“陛下真受苦了……”

王珏说完,还是跨出了船舱。只听他对那几个人说:“时间紧迫,诸位自己逃生吧。”

为首那人说:“大人来往石头城好几年,在下今日才知陆大夫就是大人本人。我等为书阁效力,死不足惜。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们挡一阵是一阵。大人赶快离开吧。”

王珏重新回到船内,那小舟已经逆水行舟。船桨活动声中,王珏从容地坐下,摸了摸我的脉搏,也不忙于解释。

我好像一直窒息于水面之下的,直到此时才缓过气来:“大哥,原来你早就接管了太平书阁?”

王珏沉吟后跪下来,脸却离躺着的我很近。他慢慢地说:“不错。阿览去世以后,实际上太平书阁已经到了我的手里。当年淮王谋反之前,

扬州的太平书阁消息不力。华鉴容越权查账之后,陛下也将情况告知阿览。破城之日,淮王同党的名单阿览事先看过。他怀疑太平书阁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此时就萌发取代之意。太平书阁本来是只有历代皇帝知晓的影子机构。其他大臣一概不闻。而书阁的规矩,只有上一级的人,才可以知晓下一级的底细。因此,除了皇上没人知道领袖是谁,对不对?”

我点点头:“是。我一直以为,领袖还是荆州的上官遥。”

王珏淡淡一笑:“上官遥在阿览去世的时候就已经重病。天下只有陛下和王览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在世人眼里他不过是一个私塾先生而已。因此,阿览要我去接手上官的工作。因为他怀疑过王琪,所以我接管太平书阁也只能隐瞒陛下。这五六年来,我早就告别了桃源隐士的生活,以各种身份混迹于各地。每当陛下说我清闲,我也只能一笑,又能如何?”他的语气似乎在说平常家事,但细微处婉转顿挫,使人不得不为之感动。

我接过话茬:“怪不得大哥你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王珏摇头:“因为太平书阁的体系千疮百孔,所以能够保护君王才是第一要则。原本在宫廷内部,是没有太平书阁成员的。但淮王事发以后,阿览亲自在宦官中选择了一人守在陛下左右。他就是杨卫辰。”

我心底顿时彻悟:“是他?现在他在哪里?”

王珏答道:“卫辰的父亲原来为扬州的一名鸿儒。多年以前因为得罪淮王党羽,无故失踪。从此全家坠入困境,卫辰才自愿净身入宫。阿览说,他第一次到昭阳殿见神慧那天,先帝派上书房的一个小太监前来传令。夏日炎炎,杨卫辰立于烈日之下纹丝不动且神态安宁,颈部扣子严严实实。他小小年纪,毫无浮躁之心。就给阿览留下了好印象。内宫只有他可担此重任。”

我回忆起来,初次见到王览,来传令的那个小太监给王览的笑脸。果然是杨卫辰!有的记忆清楚如昨日,但细节处不经人点拨,想不出来前因后果。杨卫辰为我亲信,首先是王览引荐。他沉默寡言而心思缜密,普宫内侍,无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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