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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劫(59)

家里面的人都是极喜欢他的,从父母弟妹,到生活秘书医护司机等一众工作人员,哪一个不是将他当宝贝一样爱护着,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当然,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心疼孩子,想要他多笑笑,像同龄人那般单纯快乐,而不是安静得让人心疼。另一方面,亦是因为,孩子那样懂事,从来不会提什么过分要求。

大部分的时候,孩子是不笑的,常常静静的看着窗外,一声不吭,急得母亲妹妹一迭连声的问着哄着,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眼泪涟链,说,奶奶,我想妈妈。

语气轻而委屈,无助得惹人心怜。

他看着母亲一把搂了孩子老泪纵横,不由得在想,除却性格使然,这会不会也是儿子的一种手段,过分的撒娇亲厚太过刻意,而只这样乖巧,便能不露痕迹却的收买人心,达成所愿。

成效更见。

他看着孩子过分漂亮的脸蛋,想起了从前,那个有着相似样貌的邪惑男子,他一手带着教着的孩子,不过几年的光阴,竟然可以影响如斯。

不过是个孩子,可他发现,自己竟然像是从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一样。

何母终究没能抵过这个唯一的孙子一次又一次的期盼与泪光,那天天气甚好,晴空万里无云,她一面抹了眼角的泪,一面放开怀中的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湛湛,奶奶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可你要答应奶奶,可不能和别人说,特别是你爷爷,知道了没?”

聂湛乖巧的点头,漂亮的眼里还带着点点委屈的泪光。

何母疼惜的摸了摸他的头:“乖孩子,快别哭了,看得奶奶这心疼得啊……”

她一面说着,一面牵了孩子的手往门外走去。

长长的车程,路过大街小巷,下车便是一面宽大的斑驳铁门,地处僻静,却仍环绕着不少军装守卫。

聂湛面色沉静,乖巧的任何母牵了自己的手,在一名守卫的引导下一路前行,终于停在一个小房间面前。

门开了,门内的女子听得响声回过头来,而聂湛面上的安静神色却在那一秒骤然无存。

他看着母亲,一秒,两秒,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肯落下眼泪。

那记忆中,如云的秀发,比上好的黑丝绸更加亮滑,如今,却已不见,妈妈从来都是美丽高贵的,又何曾如今天这样,穿着一件式样老旧的蓝色卡其布衣裳,被禁锢在这狭小的房间里。

汶希笑了一笑,到底是孩子,眼睛里的不敢置信和疼痛瞒不了别人,可也让她的心,没来由的一酸。

理了理自己齐耳的短发,她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孩子,微微一笑:“才几天不见,这么快就嫌我丑了?”

孩子在她怀中,气息瞬间柔和,却只停了几秒,然后轻轻的挣了出去,却是对着一旁站着的何母乖巧开口:“奶奶,这个房间太小,人多了空气不好,您的肺不好,湛湛先陪您到外面去坐着好不好?不然一会您咳嗽又犯了的。”

何母并没有料到孩子在这当口还能想得起自己的身体,霎时感动得涌上泪来,只拉了他的手,不住说着好。

汶希渐渐敛了笑,看儿子搀扶着何母出了房间,声音尤自传来,却是听不大真切。

片刻之后,孩子重又回来,由方才引他们进来的那个守卫引着,他乖巧的说了声,谢谢叔叔,那人对他一笑,和蔼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他进来,关上了门。

抬眼,正对上母亲的视线,他定在那里,竟是不知该怎么办。

终是汶希轻轻一叹:“你还那么小,而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

聂湛一扬头:“舅舅和我一样大的时候,已经是家族的继承人了。”

汶希起身搂过儿子:“可我不希望你委屈了自己。”

“他们都是真心待我好,我知道,”聂湛摇摇头,看着母亲,忽而微微笑了,干净明亮,异常的柔和好看:“况且,我只要想着可以救你离开这里,便能真正笑出来。”

第六十五回

“我不知道关着妈妈的地方是哪里,但是我能带你去,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我一直记着路,不会错。”

何一远抱着儿子,静静看他眼底期盼的光,他发觉,自己竟然并不讶异孩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像是早就料到一样。

聂湛的脸上现出认真回想的神态:“那有一扇铁门,很大,旁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筑,只是那一路全是槐树。门口只守了四个人,穿着军装,可是一看就能感觉到里面的戒备很森严,感觉很像西西里家里的那个地牢……”

他安静的听着,并不打断孩子的话语,而聂湛仍带童腔的声音,却是镇定无比的尤自传来。

“妈妈在的房间很小,外面倒是没有人守着,只有一扇窗户,窗户上面有铁栏杆,窗户外面是个院子,很冷清,并没有人……”

聂湛说了许久,却见得不到父亲的回应,不禁止住话语,抬头安静看他。

何一远迎上儿子的视线,正欲开口,却不想孩子直视他的眼睛,问了出声:“爸爸,你怪我吗?”

不待他回答,孩子脸上已经现出冷淡疏离神态,语气亦是冷漠,却内蕴了说不出的傲然坚持:“即便你怪我,我还是要这么做,只要能救出妈妈,我什么都不管。”

何一远心底一痛,双手也不自觉的搂紧了儿子,聂湛感觉不适,却是不做声,只定定看着父亲。

而何一远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儿子,想要微笑的,无奈给出的笑意却太过苍凉心痛,一如他此刻的语气:“爸爸怎么会怪你,爸爸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和妈妈。”

聂湛闻言,神情微松,停了几秒又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说了下去:“只要想办法联系上Giulia阿姨,她会帮我们的,我知道,爷爷办公室里有一部电话是可以打国际长途的,只是总有人在。”

何一远苦笑,到底是孩子,想法一如愿望,直接而美好。

可他却不知道,现如今的Giulia,在意大利黑道或许呼风唤雨,实力如日中天,可若面对的是一个国家的绝对集权与威严,又能如何?

他还记得那个女子过于清醒犀利的眼睛,却终是没能狠下心肠告诉儿子,他的Giulia阿姨,并不见得会愿意去趟这淌混水,即便趟了,也是绝无胜算。

他只是拥紧儿子,语气微涩:“这些事情留给爸爸,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十天之内,你就可以见到妈妈了,我保证。”

迎上儿子有些疑惑的目光,他勉强对着孩子笑了笑,却是不欲多解释什么,松开抱着儿子的手,起身向门外走去。

行了几步路,却终是压抑不住心底牵念,他一闭眼,松了一直成拳收于身侧的双手,转身看着儿子,声音沙哑而微颤:“妈妈,妈妈好吗?”

聂湛眸中的疑惑瞬间掠去,漂亮的脸蛋上如同笼了一层寒霜,他死死的看着窗外,紧咬牙关,半晌,终于开口,只有两个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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