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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劫(58)

“妈,汶希不是别人,是我的妻子,我儿子、您长孙的母亲!”

“你给我住口!”何父此刻缓过一口气,定定看着儿子,身子仍是止不住的颤抖:“我告诉你,是我请求首长这么做的,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别来烦首长!”

而何一远,此刻也顾不了太多,他知道此刻只有陆秉德的话才最管用,只急迫的对着他开口道:“陆伯伯,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求过您什么,可是这一次,我求求您!”

陆秉德看着他满面掩不住的焦虑忧心神色,全然不顾落在身上的打骂指责,只定定的看着自己。

他终是轻轻一叹,上前拉住了何诚的手,却是对着何一远开口道:“现在不是旧社会,不兴严刑逼供这一套,但是,让你见她,暂时是不可能的。”

第六十三回

拖着疲累的身心,有些木然的任由弟弟拉了回家,进了厢房,妹妹连忙从床边起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何一静替床上的侄子盖好被子,这才折转身来,对着兄长轻声道:“快别吵了他,这才刚刚睡下,起初一直闹着要和他妈妈一块,哄了好久才乖下来的。”

何一远唇角一抿,当下什么话也不说,径直走到床边,抱起儿子,拿起大衣把他包裹严实了,眸光虽冷,对着孩子说话时语气却是极温和的:“对不起,爸爸没能保护好你和妈妈,这就带你回家。”

“妈妈呢?”聂湛抬起头,眼底闪着期盼的光。

何一远心底一痛,停了片刻,才再开口:“妈妈过几天就会回来,我保证。”

“你给我放下孩子!”母亲的声音响在门边,又气又急:“深更半夜的,又大冷的天,你是要把孩子冻坏才甘心吗?”

“是啊,哥哥,难道你真的不要这个家了吗?”何一静一面扶了母亲进来,一面在一旁柔声劝道。

方才,她眼见得兄长动作,情知只凭自己一人势必是拦不住的,急急使了眼色让弟弟去唤了母亲过来,可是,此刻,看着兄长面上神色,只怕是,任谁也拦不住的。

“家?”何一远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言,抱了儿子便大步往门外走去。

母亲弟妹的劝阻他全然未理,却在行到门边时,被儿子的声音拉住了脚步。

“爸爸,冷。”怀中的聂湛这样说着。

他停步,而母亲就势抱过孩子:“乖孩子,奶奶带你去睡觉,一会就不冷了啊……”

他仍旧抱着孩子不肯放手,何母抬眼,落下泪来:“我知道你怪我们,可这大半夜的,你不该拿着孩子折腾,外面那么冷,他又那么小,万一要是着凉病了,可怎么是好?”

何一远看了一眼母亲眼角的皱纹和泪意,再看了一眼怀中的儿子,终是长长一叹,放开了手。

夜晚,他和孩子睡在一起,母亲本是想自己带孩子的,但是他没让,心底莫名的不忿,既然百般排斥抗拒孩子的母亲,又凭什么想要来亲近孩子。

睡在自小住过的房间里,却并没有一丝温暖熟悉的感觉,他久久不能成眠,满心满脑全是那个女子的身影,他发誓要一生爱惜的女子,他给不了她应有的名分和幸福,到现在,更是连她的安全都护不住。

她现在是在哪里呢?一个人,怕不怕?

陆秉德说过,不会有严刑逼供,可他的心仍是纠结得紧紧的,原以为回到中国,自己可以为她撑起一方天地,为她和他们的孩子,遮风挡雨,却不想,现实面前,所有的愿望竟是这样的渺小和不堪一击。

强大的政治和权力面前,一无所有的自己,何其渺小。

“妈妈是被穿军装的人带走的,大概是今天下午两点左右,一共有四个人,可能门外面还有,但是有一个人拦着我在房间里,所以我没办法确定。”

黑暗中,他听见孩子的声音静静的响起,他就着月色转头看他,原以为他早该睡熟了的小脸上面,竟然显现出细细回想的神态,何一远讶异的同时,不由得心底一酸,而孩子的声音继续响起。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方才房间里的那个阿姨把我带来了这里。”

何一远听着孩子的称谓,他是明知道一静是自己的妹妹他的姑姑的,却只是称呼她为,那个阿姨。

感情和排斥已经那么明显,他不是不难过的,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得,毕竟,自己家人做的,那是连他也无法接受的,更何况是从小没见过面的且心性早熟的聂湛。

何一远勉强一笑,对着孩子开口道:“快睡吧,这些事情交给爸爸处理就好,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回家,好吗?”

“妈妈会在家等着吗?”

何一远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语调开口道:“妈妈很快会回来和我们在一起的,我保证。”

孩子不说话了,就在他以为儿子重又睡去的时候,却听见他的声音响在黑暗中,安安静静。

“我不回去。”他说。

何一远不由得诧异,照他的理解,聂湛不是不喜欢自己家里的人吗,那又为什么愿意留在这里?

然而,让他更为诧异的却是儿子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语。

籍着微薄的月色,小聂湛躺在床上,过分漂亮的脸蛋上,安静异常,黑白分明的眼睛以同样安静的视线注视着天花板,眼眸深处,是超乎他年龄许多的沉静。

“我没有跟妈妈一起,留她一个人受苦,是因为我知道只有在外面才有机会救她出来,如果两个人都被关着,那么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黑暗中,孩子仍带童音稚气的话语响起,然而所言句句,连带语调神情,俱是超乎他年纪的沉静,内蕴着不可抗拒的坚持。

“所以我不会回去,直到妈妈回来为止,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何一远有些怔然的看着儿子,久久不能成言。

第六十四回

聂湛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这份安静之中更多了让人心疼的乖巧,不见一分刻意痕迹。

他静静的喊家里的每一个人,爷爷,奶奶,姑姑,叔叔,虽依旧不是十分亲厚,可那样一张漂亮的小脸,那样乖巧的神态,简直让何家上下每一个人都疼到心里去了。

他笑的时候,眼睛清澈明亮,这才有了几分他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天真无忧,周围一切仿佛都染上喜色。

于是,每个人都恨不能用尽自己所能,变着法子哄他开心,仿佛是想要弥补这些年没能照顾他的遗憾一般。

即便是何父这样素来严厉惯了的人,在面对这个唯一的长孙之时,亦不免多了几分慈爱纵容。

何一远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在人群散后,身上渐逝的乖巧气息,和眼底重又高筑的冷漠与沉静。

不发一言。

他不知道聂湛为什么不像平常人家孩子那样撒娇,若然有所想,那么撒娇往往是一个孩子最好的武器。

或许是天性里的高傲使然,又或许是他早熟的心智与凉薄个性,让他即便对着父母亦是从不撒娇,更别提是对着自己本不喜欢的人,终究是个孩子,做到这一步已让人意想不到,又如何能演得更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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