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她之劫(24)

他的眼神转冷,而她继续微笑:“是的,我会。但凡有所想,便要不择手段——这是你教我的。”

他加了手上的力道,回她一个微笑:“你威胁我的筹码呢?”

她亦是笑意盈然,哀艳伤绝:“我自己。”

他松了手,一笑摇头:“并不是好办法——你知道,我向来讨厌别人威胁我,即便那个人是你,也一样。”

她点头:“我知道,所以,这样做才最直接有效,不是吗?”

他还是笑着摇头:“希希,我太了解你,你连为了我死都不会肯,更何况是别人。”

她看着他,浅淡一笑:“可是,如果那个人,是我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那又另当别论。”

他的笑容一滞,脸色骤变。

而何一远也是浑身一震,抢步上前:“你是说我们……”

他的话没有完,却再也说不出,汶希手中握着来时早已准备好藏在衣袖之中的针管,推进了他的手臂。

那是她调配出来的迷药,用的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最强剂量。

他卒不及防之下,只能重重倒地,失去了知觉。

汶希眼睁睁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她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招险棋,此时此刻,是断然不能给何一远任何说话的机会,那只会送了他的性命。

转眼看向汶轩,惯有的优雅笑意已然不见。

她移开视线:“我只要他能活着。”

没有回应。

她没有看他,依旧继续轻声开口道:“我会拿掉孩子。”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一旁的晨落眸光担忧,正欲上前,汶轩却忽然笑了。

狭小的地牢内,只听得他的声音含笑响起:“我十四岁那年,遇到第一次暗杀,子弹打在左胸口,血不断涌出,锥心刺骨的疼。那时我便发誓,再不让任何人伤到我。这么多年来,我以为我做到了,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没有。”

她闭上眼睛,而他,慢慢走近她,伸手抚过她的发,再缓缓滑到她的肩。

突然的一用力,他唇边带笑,眼底却是疯狂压抑的绝望。

她疼得几乎要晕死过去,却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声不吭。

他看着她肩上的血迹,重又染上雪白衣裳,留下朵朵艳色红梅。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死命咬着的下唇。

只是淡淡一笑:“疼吗?”

不需要她回答,他微微摇了摇头:“不,不,你并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疼。”

话音落,他蓦然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而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陷入昏迷,身体软软的倒下。

他闭上眼,再睁开,抱起她走出这地牢。

不发一言。

第二十七回

床上的女子,沉沉睡着,容颜苍白,有着惊世的美丽。

她熟睡中的气息,温暖绵长,仿若柔软的丝线一样,轻轻拂过床前人修长的手指。

整个房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窗外罂粟花海的声音。

残阳泣血,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昏暗的光影模糊了万物,而在这一方天地之内,时间仿佛静止,一切归于凝滞。

月华初上,如水一样的凉,一点一点过了中天,洒一室清辉,微冷如霜。

汶希如扇的羽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满室寂然便撞入眼帘。

明明是这样沉默的气息,明明是这样凝滞的时间与空间,可是,偏偏有一股极强的存在感,冷邪魔魅,无法抹杀。

于是她起身,并无须辨认,直接走向窗边的阴影处。

她的哥哥,坐在那里,淡淡如水的月色之下,他的轮廓俊美异常,只有双眸诡魅深邃,仿若暗夜里生出的妖。

见她醒了,他并没有起身或者有别的动作,只是一直淡淡看着她,任她跪坐在自己膝前的地毯上,握了自己的手。

汶希仰头看他,并不言语,美丽的眼里光影流转。

他亦是静静看着她,也不说话,幽黑深邃的双眸,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冷,带着摄人心魄的幽深光线,微凉的月下,长而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于是此刻,便多了往日里不易窥见的柔和,一眼,便足以让人无法抗拒的沉沦。

终是她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何一远呢?”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死了。”

汶希也笑,唇边的弧度美绝烟尘:“我不信。”

“那你又何必问我。”他微笑着俯身,把她抱到自己膝上,下巴抵着她的发。

她肩上的伤,已然重新得到了很好的护理,只有最轻微的疼,几乎不易觉察。

她的长发顺着优美的后背,蜿蜒而下,而他的手指,辗转反恻。

于是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昔日在母亲的记事簿里看过的诗句:宿夕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微微垂下眼眸。

结发作同心,结发作同心……

那样美丽的句子,在他与她之间,却是永不得救赎的罪孽。

汶希心内涩然,唇边的笑意,却偏偏艳丽无双。

她强迫自己敛了心神,看着他的眼开口道:“我只要他活着。如若不然,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唇角可有可无的勾起,修长的手指依旧若有若无的把玩着她的长发。

就这样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暗室之中,他的声音淡淡带笑的响起,听不出叹息的意味。

他说:“希希,现在我信了,我们身上流的是同样的血,每一次,你都知道我最致命的弱点在哪里,然后狠狠利用。你总是知道怎样才可以真正伤到我,是不是?”

她闭上眼,藏住那些暗沉疼痛的伤,然后别过头去,不肯面对他。

他给了她一点放松的时间,然后在下一刻抬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娇美细腻的触感让他微微一笑。

他冰凉的唇擦过她的优美的下颚,汶希喘息着微微侧开脸,看向窗外妖娆绽放的朵朵罂粟。

而他在那一刻,吻上了她肩颈间娇美的肌肤。

她闭上眼,听风声吹过罂粟花海。

良久,他把她抱在靠近自己心口的位置,一同走进窗前的罂粟花林。

他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之中,听来极淡:“何一远会在明天一早回苏联,而你,必须留在这里。”

她知道此刻绝不是该分辨的时候,于是隐下所有言语和情绪,只轻言:“谢谢。”

他微微一笑,没有看她:“不是为你,我为的是那些图纸。”

她点头,过了一会,重又开口:“孩子我会拿掉。”

他的面色很平静,依旧微笑开口:“不用。”

她微微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中起身:“我……”

话未完,已被他止住。

他微微笑着,手指拈花,别在她如云的鬓间:“希希,不管怎样,孩子会姓聂。”

她怔住。

而他的吻,轻而凉,就这样,落在她的额际。

上一篇:疫城 下一篇:唱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