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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劫(23)

汶希没有说话,听他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承认,为了见你,这一次我的确过于冲动。可是,冲动并不等同于莽撞。我曾经说过,爱情永远不是生活的全部,方才你问我,是不是即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我不愿意说些漂亮的话来骗你,我们都是自私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始终是自己。”

他俯身拾起方才放在石床上的纸张递给给汶希:“我会来这里,是因为我有把握可以见得到你,我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我还要好好活着,等你爱上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看那薄薄的一页纸张,过了很久,终于抬眼,美丽的眼里有光影变幻,幽深的,清冷的,昏暗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静,落雪无声一般,不辨悲喜。

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也不加掩藏,看着她的眼睛,静然开口:“从你第一次提议,帮我画出那些构思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只是并不确定。后来,有人接触过我,威胁利诱,为的都是这些图纸。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却在那一刻极其不甘的肯定,你接近我,和我在一起,为的,是和他们一样的目的。”

汶希从手中的纸张上移开视线,那是一张手枪的雏形图,潦草而粗糙的画技,却已经让人能窥探得出其间的精妙,单凭这些,或许还不足以保他的命,可若是配上他写在旁边的那些文字注解,就已经不是只值一张护身弧那么简单了。

汶希自小看过无数的武器构造图,为了一个人,翻遍了所有能寻到的资料。

所以,此刻,她一眼便能辫出其中的优劣。

于是微微一笑,不带嘲讽,是她欺瞒在先,所以并不怪他。

她只是启唇轻道:“所以,你说给我的那些构思,并不是你最满意的,不过应付我而已,是吗?”

何一远摇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道:“不,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我当时的心中所想。现在你面前的这张图,还有我之前送到你哥哥手里的那张,你只看到它的构思要胜过原来的图纸许多,并不知道,我为了画出它们,这一个月来付出了什么。”

他的语气清淡,一笔带过,她却懂得他所有没说出来的艰辛。

于是轻轻一叹,抬眸看他:“既然你都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何一远微微一笑:“汶希,我说过,不管从前往后,我再放不开你。”

第二十六回

何一远的声音响在岩石绕成的墙壁之间,一字一句,带着淡定的坚持与从容。

汶希移开视线,思绪回到她与他初见那一日。

只为了一时兴起,她混进卡捷琳娜家的舞会,遇到素未谋面的他。

她接过他递来的扇子,轻飘飘的质感并藏不了东西,再看地上空无一物,而眼前的男子平静微笑。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他是谁,却是清楚知道,他看她时,藏不住的惊艳神色。

这样的神色她并不陌生,陌生的只有他唇边始终克制的淡定微笑,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从容。

这个人,太过自制,来多一分的情绪都不允许自己外露。

于是难得的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在一曲舞步终了之时,骤然抽出了他藏在衣袖中的银叉,只可惜他的失措不过一秒。

没了兴致,她也不再留恋,转身离去,却不想还能撞见收尾的一幕。

她见他狼狈而极不自然的动作,她知道他心是好的,想帮她掩饰,却不是做坏事的主,而她也并不需要。

唇角微微带起些许弧度,她不再留连,直接走进夜色。

后来的日子,不是不知道他一直以来的尾随的,那时,她仍是不知道他是谁,也并没有兴致去知道。

出了西西里,才发觉自己身边的爱慕者实在太多,再怎样极端的行为她都见过,也就自然见惯不怪了。

说起来,其实她天性冷淡,本就不多的感情也几乎被一人牢牢占据,其余任何人,任何事,都很难再激起她的关注。

她没有想到,他会在她心绪最乱的时候,又再次面对面的出现在她跟前,眼神坚持。

那时的她以为他不过是无知者无畏,后来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他有多理智。

那天,他是明知道面对的人是不同寻常的,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危险的,却还是选择挺身而出,只为了一个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女子。

她知道或许是自己不在意的态度让他逃过一劫,却并非是刻意为他而为之。

当时的她,心绪已乱,根本生不了别的心思,一句“校友”,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

再次见面,是在那个偏僻昏暗的小诊所。

那个孩子,是无论如何不能留的,她知道,然而选择的,却并不是那一天。

校园里的林荫道上,面对面的走过,她知道他的视线一直胶着,而他以为她没有注意到他。

那时,她已经知道了他是谁,表彰大会上,她看见他上台领奖。

他身上总有挥之不去的淡定从容气息,她知道他必然是优秀的,却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其实,如若不是他进了乌里扬诺夫兵工厂实习,再怎样的优秀也与她无关。

那一路,她知道他一直跟在身后,思绪百转千回,终于在路过那张公布乌里扬诺夫兵工厂实习生名单的红榜时,定了自己的心。

罢了罢了,本就不该有的孩子,本就不该有的犹豫,择日不如撞日,恰巧又有这样一个时机,也算是,帮自己狠下心肠,彻底断了曾经有过的,片刻的动摇和软弱。

她闭上眼,双手轻轻的覆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在心里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睁开眼睛,朝着诊所的位置走去,不再迟疑。

“真是可惜,你的愿望很好,却没有命去实现了。”

冷邪凉薄的语气响起,骤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汶希有些张皇的回头,轩的身影已在眼前,唇角擒着薄笑,姿态好整以暇,眼底,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冷。

他的眼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的左肩,再移开,微笑:“很好,他可以不用死得太痛苦。”

何一远正欲开口,却看见汶希制止的眼神,他从来不愿拂她的意,心内,也是想知道她究竟会怎样做,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于是默下声音,只看着她。

汶轩自然是看到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唇边弧度不变,只有眼底,越发幽暗。

而汶希静静垂下眼眸,声音轻轻传来:“如果我求你放过他呢?”

“希希,从小到大,你从不求我,即便是……” 他的眼微微闭了闭,再睁开,依旧含笑看她:“现在,竟然就为了他,你说,你求我?”

汶希依旧垂眸:“是。”

汶轩伸手抬起她精致的下颚,看着她的眼睛,淡淡一笑:“若是我不答应呢,你又会怎么做,威胁我,是不是?”

汶希闻言,唇角带出一个清浅的笑意,似是自嘲,又像自厌,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柔如风:“也不差这个第一次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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