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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画先勾引我(79)+番外

莲花纹的地板,竖着一只屏风,屏风上挂着《狐面花魁》,屏风前,是一个戴着半张白狐面具的妙龄女子,盘着飞仙髻,身着白舞衣,脚踝上系着银铃铛,手掐莲花,侧身而立,其形其姿,与画中的狐面花魁一模一样。

在她身后,是长长一列乐者,从左到右,分别持笛,瑟,萧,箜篌,古琴,琵琶等等,每个乐者脸上皆覆着一张雪白的狐面具,将五官完全遮住,乍一眼看去,仿佛一整只狐狸乐队。

唯一一个例外,便是坐在乐者中间的那位状元郎。

他脸上覆着半张狐面具,颜色款式与舞台中央的女子同出一辙,都是雪白的狐,只在眼尾处扫着胭脂般的红,面具扣至他的鼻梁,只露出一张微笑的唇。

俨然一位狐面公子。

他跪坐在地上,身旁放着一面鼓,他慢慢垂下右手,在纹画莲花的鼓面上轻轻一拍,刚刚还静止不动的乐者,便齐齐动了起来。

乐一动,狐面花魁便也跟着动了起来。

从极静变为极动,就好像画突然活过来一样,狐面花魁跳着极为妖娆的舞,对身周的轰然喝彩声视若无睹,只望着狐面公子的方向,一心一意的引他一人注意,为他一人而舞。

可等狐面公子起身朝她走去,她又露出一副害羞的样子,回身而跑,一头撞在屏风上。

狐面公子伸手过去,佳人已不在,他随手一摘,将《狐面花魁》从屏风上摘了下来。

狐面花魁的舞步本就美轮美奂,再加上这样一幕充满传奇志怪色彩的收场,顿时将众人情绪推向顶峰。

“……传言不虚啊!”一个观者兴奋道,“都说画圣的十二美人图,里面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画中人,我只听说过,如今可算亲眼见着了!”

在一片惊叹与羡艳中,唯有一人格格不入。

裴御京死死盯着前方的狐面公子,还有他手里头的《狐面花魁》,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楚秀心内心也有一样的疑问。

她转头看向沈临,脸上是跟裴御京类似的疑惑:“……这怎么可能?”

“世事无常,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沈临笑,“我猜到会有这天,所以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那是他还在京城的时候。

听完他的来意,状元郎有些惊讶,他笑着说:“说出去都没人信,笑面修罗竟会找我帮忙。”

“这事对别人来说很难。”沈临也笑,“但对你来说很简单,除了我,世上没几个人知道,宰相家的公子,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同时还是一名幻术高手。”

幻术自古有之,与其说是幻术,倒不如说是一种戏法,火上行走,空竿钓鱼,隔空取物,灯上现龙。

古代方士惯用此法迷惑君王,蒙骗百姓,故而遭取缔,后岁月变迁,一批盗墓贼又从地里将方士之术重新挖掘了出来,于是民间的勾栏瓦舍内,又多了一批新的艺人,一堆新的戏法。

但归根究底,旁门左道,不登大雅之堂,没几个自持身份的人会去学,更不必说堂堂宰相家的公子。

“高手算不上,幼时读书,从书上学了那么一两招。”状元郎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秘密,笑容渐渐淡下来,“抱歉,我帮不上沈大人的忙。”

“这是我的家事。”沈临突然沉甸甸道,“也是国事!”

状元郎闻言一惊,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沈临半晌:“……此话当真?”

“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沈临郑重发了个毒誓。

状元郎又看了他一会,突然笑道:“刀山火海面前,沈大人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会怕五雷轰?这样吧,你发个誓,若是骗我,叫你跟那位楚姑娘怨长久,爱别离。”

……没想到这货长得人模狗样,心肠竟这么毒!沈临嘴角抽了一下,最后不甘不愿的随他发了个毒誓:“好,我若骗你,就让我跟秀秀怨长久,爱别离……”

最后六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见真把他惹毛了,状元郎眯起眼笑起来,他天生一对丹凤眼,眼尾又细又长,眯起眼笑的时候,浑似一只狡猾的狐狸。

“好。”他笑眯眯道,“需要我时,派人与我说一句,我便为你演一场幻术。”

这必定是一场幻术。

裴御京回过神来,他快步走进舞台。

舞台中最可疑的就是那扇屏风,又碍地方,又没什么用,为什么要特地放一扇屏风在这?

他伸手检查了一番,可那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红木屏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只是木质厚一些,上头的花纹多一些,看正面的时候看不见反面,看反面的时候看不见正面。

对了,刚刚狐面花魁扑向屏风的时候,众人只看见她有这个动作,但因为被屏风隔着,所以没亲眼看见她扑进画里那一幕。

裴御京低下头,看着莲花纹的地面,心想:“是这里吗?”

众目睽睽之下,顾忌形象,他没有立刻蹲下来掀地板,看地板下是不是藏着人,这时狐面公子施施然朝他走来,站定在他面前时,一抬手掀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双狭长凤眼,对他笑:“裴东家,有事?”

“……抱歉,我失态了。”裴御京不动声色道,“原以为十二美人图的事情,是无知百姓以讹传讹,如今才知是我坐井观天,胡公子。”

目光垂到状元郎手中的画轴上,裴御京问:“……能否借画一观?”

“有何不可?”状元郎笑着将画递给他。

裴御京伸手接过,展开的一瞬间,竟看见画里的美人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他心中一惊,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身旁的状元郎却咦了一声,笑吟吟道:“到底是裴东家,我的狐姬平时除了我,对谁都不假颜色,偏对你另眼相看。”

他虽然掩饰得好,但裴御京一个人精,还是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淡淡不喜。

这不喜并不是针对《狐面花魁》,而是针对他裴御京。

但想想也能理解,如今世上谁不知道,十二美人图,十二画中人,每一个都身具一项特殊能力,小到聚拢财富,大到改天逆命,她们会为自己选定的主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助力!

但偏偏,她们每一个都很挑剔,并不是第一个得到画的人,就能成为她们的主人,常常要杀的血流成河,最后才能烽火之中,博取佳人一笑。

“是我唐突了。”裴御京看着眼前的状元郎,他显然也是当中一员,正在努力博取《狐面花魁》的青睐。

裴御京既不缺钱,也不缺情报,更不缺美人,加上他身份特殊,所以对十二美人图其实并没多大兴趣,但眼下,他看着手中的《狐面花魁》,不禁皱起眉头,思考要如何开口,才能让状元郎割爱。

状元郎却似看出了他的想法,摇摇头,说:“此画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恕我不能割爱。”

说完,他伸出手。

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夺画而逃,裴御京无奈,只好将画还给他,转身要走之际,突然脚步一顿,目光投入人群,在茫茫人海中,准确找到了楚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