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
是谁啊?嘴瘸了吧,人家往高报,偏他往低报?
拍卖官斜了眼人群,想看看是谁在捣乱,下一秒就听见那人在后头淡淡加了两个字:“……黄金。”
短暂的寂静后,拍卖场内一片哗然。
不管他是嘴瘸还是脑抽,拍卖官急忙一敲锤子:“千两黄金一次,还有没有人要加价?”
“千两黄金二次!”
“千两黄金三次……恭喜风公子,夺得《贵妃图》!”
“竟是他。”沈临透过涌动的人群,望了他一眼。
“怎么?”楚秀心急忙问,“你认得?熟不熟?”
“……熟?呵呵,应该算熟吧。”沈临古怪一笑,拉着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回去说。”
俩人匆匆回了客栈,沈临把折腾了他一晚上的胡子摘下来,又从大老爷,变回了小少爷。
“你快跟我说说那位风公子。”楚秀心催道。
“可我脸上不舒服。”沈临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好好好,我的小少爷,我伺候你洗脸。”楚秀心没办法,让店小二送了热水来,然后亲手将热毛巾拧干,一点点擦拭沈临的脸颊,把他脸上的颜料给洗下来。
“他的全名是风满袖。”沈临一点一点在她眼前恢复平时面貌,眉眼弯弯的,只从外表看,又乖又可爱,但听了他嘴里说的话,你就不觉得他可爱了,“他不认得我,但我认得他,确切的说……是我曾经被派去监视过他。”
“监视?”擦拭的手一顿,楚秀心皱着眉头问,“他是什么危险人物吗?否则,怎会劳烦你们锦衣卫出手?”
“你对我们锦衣卫有什么误解?”沈临摇摇头,“又不是只有危险人物,才要我们出手……”
烛台在桌子上啪一声,灯芯轻轻一炸,在沈临侧脸上炸开一朵阴影之焰。他似笑非笑道:“现在无害,但上头觉得以后会有害的人,我们也会出手。”
风满袖,时年二十。
淮安王之子,真正的皇亲国戚。
但无论是现在的皇帝,还是太后,甚至满朝文武,对他的感情都很微妙。
究其原因,在于上一代。
先帝四十无子,储君之位一度空悬,朝中议论纷纷,民间更是流传“帝无道,故绝后”的流言。
无奈之下,先帝动了一个念头,要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百年之后,由他继承大统。
挑来选去,最后选中了淮安王之子,当时年仅四岁,便已经形如琼树,顾盼生辉的风满袖。
先帝遂将风满袖过继到膝下,并由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抚养,俩人待他如同亲子,太后更是疼他如疼自己的眼珠子,哪知道这般光景只维持了一年,一年后的某天晚上,太后突然腹痛如绞,太医一诊,竟诊出她已经怀了身孕,次年,诞下一子。
当时所有人心里都悬了同样一个问题。
——假太子要怎么处理?
竟是当时年仅五岁的风满袖自己提出来,既然帝室有后,他自当将位置让出来。
“我不知这话,是淮安王教他的,还是自己想出来的,总之他走得正及时。”沈临笑吟吟道,“我听我义父说,他要是再拖几天,恐怕就要不幸‘夭折’了,呵呵。”
楚秀心听得心中发凉,只觉得皇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行差一步,万劫不复,连个五岁小孩都不能幸免。
“先帝嘴上说对不起他,暗地里叫锦衣卫派人监视他。”沈临笑吟吟道,“我也被派过去一阵,老实说,我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楚秀心听得出神,忙问:“怎么?”
“他这个人其实极有才华,当不成太子,也足以当个名垂千古的能臣。”沈临道,“可惜就因为当过一年太子,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入朝堂,甚至也不可能从军,背后永远有一堆眼睛盯着他,他此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
眨了眨眼,他笑吟吟道:“现在你知道他为何千金买画了吧?”
楚秀心叹了口气:“只有做这样的事,才能让所有人放心。”
一个太有上进心的前太子,只会让某些人坐立不安,只有当个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现在身边也一定有锦衣卫盯着,记录他最近去了哪,跟谁来往,说过什么。”沈临道,“我不好出面,你也一样,要怎么从他手里拿到《贵妃图》,必须从长计议。”
楚秀心想了想,道:“其实也不必非得得到《贵妃图》……”
“哦?”沈临挑了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天女图》的。”回忆起卖场内,初见《贵妃图》时,脑子里那奇妙的嗡鸣,楚秀心踌躇片刻,对他道,“先不要去见风满袖,今天晚上,我想做个尝试……”
《天女图》太过显眼,一直是被他们放在盒子里带着,楚秀心小心翼翼将它从盒子里取出来,挂在墙上。
“你要做什么?”沈临在一旁问她。
“我有个预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楚秀心看着画道,“你等我进去看看。”
说完,她往前一步,仿佛水融进海里一样,融进画中。
许久没回来,《天女图》内还是跟从前一样,四四方方约莫一个柜子大小,只能容得一个人进出,再多一个就会拥挤。
一边被她用来睡觉,另外一边被她用来放东西,多半是吃的喝的,不过自打跟了沈临,她很久没吃过储备粮了。
“……是我弄错了吗?”楚秀心喃喃一声。
实在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她只好转了个身,正要从画里出去,却愣住了。
在她身后,有两扇门。
第14章 初见
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没错,眼前真的多了一扇门。
“这是怎么回事?”楚秀心忍不住心想,“进来时就一扇,怎么出去的时候有两扇,莫非……”
她朝另外一扇门走过去。
说是门,其实是一幅画。
在她眼前是画的背面,雪白雪白一片,上头什么也没有。
但只要凑近一些,轻轻往上面吹一口气,上头的白色就会像雪融似的,消失无踪。
“呼——”楚秀心轻轻吹了一口气。
雪消之后,她见了一个极为奢侈的房间。
淡烟流水画屏幽,宝帘闲挂小银钩,连用来夹冬青色纱帐的银钩,都是十几个匠人辛苦一年,才打造出的一枚秋蝉薄翼钩。
奇珍异宝数之不尽,但最多的,是画。
墙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美人图,有宫女提灯,有歌女葬花,有渔女放舟,亦有侠女舞剑。
最后,《贵妃图》被珍而重之的挂在她们当中,一个身穿银底暗花外袍,头戴白玉冠的男子退后几步,负手而立,静静看她。
却不知她也正透过画,看着他。
眼如星辰,鼻若悬胆,古往今来一切用来形容美男子的词,都能往他身上放,且身形高大,比寻常男子要足足高出两个头,往前一站,城墙似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有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