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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燕/那位客人(37)

蔡堂燕被摔到地上,后脑勺好像磕到石块,咚的一声疼得她失语,黑魆魆里储向晨注意不到她脸色有异,拼命晃着她肩膀控诉她,“你为什么要这么犯贱!!你明明可以有别的选择!!”

他每吼一声,她的脑袋便砸出一声闷响,不知是他的泪水还是什么滴到她脸上,储向晨具体说了什么已记不清,用词污浊不堪。

力气越来越弱,她开始觉储向晨骂得没错,渐渐接受那些词用在自己身上。

世上无捷径,侥幸和贪婪将她推上异途,犯下的错误终于开始反噬她,是她先弯下脊背,别人才敢放肆踩到她身上。

蔡堂燕意识渐渐模糊,她通过灌木丛的缝隙,看见一轮颤动的白月亮。

……

蔡堂燕自己躺了很久才起来,拼命屏蔽记忆,身上的酸痛仍然提醒她发生过的事。

她理好衣裤低着头出来,路口的石墩上坐了个人,蔡堂燕看也不看径自走过。那人伸手拦了她一下——

“我还以为你起不来了呢,啊喂——”

蔡堂燕机械地抬头,瞳孔惊惧地放大……

蔡江豪缩缩脖子,无辜道:“干吗这副表情,你又不是没干过……”他从口袋掏出一沓钱,翻了张五十的递给她,“喏,打车回去吧,现在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公交车。”

蔡堂燕没接,木愣愣往前走。蔡江豪追上,把钱塞她手心里,替她合上手指。蔡堂燕如触电般,倏然松开手,纸团掉落地上,她继续往前走。

“哎,你这人——”蔡江豪先捡起钱,蔡堂燕已经过了路口,他弹掉上面的灰尘,塞回自己口袋,喃喃替自己开脱:“不要算了……我让他找个好地方的,偏要在这解决……怪不得我,谁让你倒霉跑来这,一出来就被碰上了……”

蔡堂燕很久才磨蹭到住处,开门的时候客厅亮堂的灯光吓了她一跳,才想起自己还有位“室友”,可常鸣告诉过她这几日不会来。

“那么快回来,”他回来不久,两条腿完整地半躺床上,特意低头看了眼手机,不过十点,“今天没上班?”

“嗯。”蔡堂燕闷闷应了声,换了鞋往卧室走。

路过沙发时常鸣叫了声“蔡小堂”,他坐起来,“你过来。”

“什么事?”蔡堂燕耷拉着脑袋,站门口不动。

“过来。”常鸣倏地坐起,朝她招手。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有点困了。”

“蔡小堂。”他凛然道。

她只好走过去,离他差不多一米,常鸣似乎不满意这个距离,扶着膝盖站起来,呼吸几乎喷到她脸上。

那种久违的压迫感复苏了。

“这么晚你去哪了?”

“没去哪。”

她转开眼。

“看着我。”

常鸣捏过她的下巴,硬生生将她视线抬平,与自己的相接。

“没去哪怎么没去上班?”

蔡堂燕侧开脸,转身要走,“要没事我去睡觉了。”

“回来!”常鸣箍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回来,力气之大她吃了一趔趄,撞到他胸膛险些摔倒,他一把扯开她的衣领,脖子和锁骨周围累累红痕完整暴露在灯光下,“这些东西哪来的?”

蔡堂燕不用看也知道什么,拉紧衣服,要逃脱常鸣的禁锢。

“你放开——”

常鸣不从,将她拉近自己,“说啊!”

“放手——!”

常鸣两手按住她的手臂,“蔡小堂,你告诉过我你不干了!”

他的话如惊天一雷,劈开了她的记忆——

“你别想着报警,报了没用,没人会信你的。”

他每问一句,都像在撕她身上的标签,撕不掉,连皮带血地疼,脏兮兮的血污了一地。他的怀疑也像刀子,割裂两颗心脆弱的纽带。

常鸣想听她一句辩解,她一言不发,久久没有回应,像默认,像投降,更像嘲笑他一语成谶,点燃了他的怒火,他的信任岌岌可危。他莫名想到面对唐昭颖的时候,对方轻飘飘地告诉他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她有男朋友了。而眼前这一个,沉默引发的无数猜测像黑洞吞噬着他。哪怕她未曾许诺过什么,哪怕他们的关系不明不白,此刻偏执的他只尝到了背叛。

怒意让他失控地抬起手——

蔡堂燕对这个预备动作印象太过深刻,下意识地抱起脑袋。

而也是这个动作给他当头一棒,敲醒他自己在干什么,常鸣瞬间清醒了,松垮垮地垂下手。她曾问过他打不打人,他也大言不惭说不打女人,正欲解释,蔡堂燕忽然反击开来——

她往他胸膛狠狠推了他一把!

常鸣始料未及,踉跄一下。

“是又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做什么的,别忘了你跟我怎么认识的!”

她尖锐的声音跟把匕首似的,彻底挑断了他们间微弱的牵连。

常鸣已习惯蔡堂燕的隐忍,从未料到这座死火山会爆发,两厢的冲击下,精神还在怔忪中,人已被推到门边。蔡堂燕扭开锁头,一把狠劲将他推出去。要放以前,常鸣就算扎不稳马步,也不至于被女人推着走。

“还有啊,我不叫’蔡小堂’,我叫蔡堂燕,我家人和朋友都叫我‘燕子’,我最讨厌的就是’堂’字。”

如今的他托着一条笨重的腿,已是勉力支撑,蔡堂燕丝毫不留情面,手甩出最后一下眼皮都不眨——

常鸣一个后退不稳,从楼梯倒了下去,手忙脚乱中拽住栏杆,减缓了落势,但依然摔了个狼狈的四脚朝天。

蔡堂燕就在楼梯上方睥睨他,嘶声叫道:“就算我出来卖,也不找你这种没种的男人!”

常鸣维持刚才那个姿势,蔡堂燕的歇斯底里让他意外,骨头散架般的疼痛堵住他一腔的疑问,愤怒积蓄在体内仿佛要从眼睛出来,他瞪圆着眼仰视她。

她转身进屋,木门摔得震天响。

蔡堂燕倚着门,恶意带来的快感让她浑身战栗,仿佛一直以来的委屈都找到了发泄口。刚才那干干脆脆的一推,已是将两人黏糊不清的过往一刀两断。盛怒占据她所有的感情,全然分不出一片空暇来思考对错与后路。

她花了许久才平复呼吸,两手却依然不停颤抖。

腹中空空提醒她今晚连晚饭也来没得及吃,她飘进厨房拉开那个矮冰箱的门,里面东西挨挨挤挤放到最上格,空下一层高的放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盒子。

蔡堂燕愣了一下搬出来,还没打开便从顶部的透明小窗看见“生日快乐”几个字,上面隐约是“蔡小堂”。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这又是一年春天,燕子飞回,她的生日又到了。

蔡堂燕嘴巴大张,失声坐到地上,抱着蛋糕盒险些揉坏,奔溃得像醒来找不到爸妈的小孩。

她好生放下蛋糕,开门出去,黑洞洞的楼梯和楼下树荫,像把常鸣藏了起来,她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被迫休学挣钱给她妈做手术时她只是酸了一下鼻子,被蔡江豪打得抱头乱窜时她自认倒霉,被钱冬薇和储向晨欺负她也没哭,现在,未尝到的甜蜜比一切不堪更酸涩,更痛苦,像一生中的苦楚被提炼出来,只等这一刻尽数灌进她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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