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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娇(57)

他从未见舒筠如此专注,她沉浸补画,神情凝肃而冷淡,眼神精准到一纤一毫的不对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裴钺着实看呆了去。

往后来回在她面前晃了几次,也没有分舒筠半点神。

这还是那个撅起小嘴扭着腰身不肯背书的小迷糊虫吗?

舒筠为了一鼓作气,午膳只用了些几块点心,待大功造成已至下午酉时初,她浑身僵硬,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朝裴钺歪了歪脑勺,

“陛下,我补好了。”

裴钺看着从画轴后探出的半张俏脸,明珠生晕,美撼凡尘。

她眼底布满了血丝,双眸微醺,可见是用眼过度,视线略有模糊。

裴钺心口微微滚过一丝烫意,

“来人,准备热水湿巾。”

他起身绕出御案,往舒筠身后的罗汉床指了指,

“你伤了眼,必须用热巾敷一敷。”

舒筠眼睛干涩,难受得紧,也不推拒,扶着圈椅起身,绕去身后,挨着罗汉床的引枕半倚着。

裴钺就坐在她对面,二人当中隔着一张四方小案,案上摆着一极小的青瓷梅瓶,里面插着一束君子兰。

宫人手脚极快,很快端来金盆,用热水打湿布巾拧干,径直递给了皇帝。

舒筠闭着眼靠在引枕歇息,不曾注意到这一幕,裴钺接过湿热的毛巾,连忙叠了叠,探身搁在她双眼,一阵湿热袭来,舒筠眼圈的疲倦很快得到舒缓,她舒适地吁了一口气。

眼睛看不到,耳朵却极为灵敏,她听得裴钺坐在她对面。

她口干,很想喝水,不敢开口劳动皇帝大驾,却又不知殿内有无伺候的宫女,一手撑着身后的罗汉床,维持布巾不掉下来,另一只手又开始胡乱往侧边探。

裴钺看得那只不安分的小手,胸口闷出一声笑,语调又轻又缓,

“你又在乱抓什么?”

舒筠身子一僵。

一个“又”字将那块遮羞布给掀了个干净。

舒筠的面颊一瞬间从青桃肿胀成熟桃,若不是她现在什么都瞧不见,她定然要落荒而逃。

吸气,呼气,沉住气。

只要她看不见,她就不尴尬。

“我想喝水。”

裴钺从容擒起茶杯,也不知是逗她,还是气她,咬着后槽牙道,

“那你往侧面抓什么,你往朕这里来抓呀,茶杯在这。”

舒筠:“.......”

第27章 娇娇不怕,朕在

裴钺话音一落, 那纤纤嫩荑还真就着他的方向伸了来,葱玉手指交错探抓,待摸到那盏茶杯, 飞快擒住, 用力的那一下,裴钺有种似曾相识的紧绷感,目光定了片刻,侧首挪开。

舒筠扶住茶盏后, 直起腰身, 咕咚咕咚一口将茶水饮尽,

她若不抓,不就是出卖自己,告诉裴钺她知道那腰刀是何物了么?

舒筠脸不红心不跳,慢腾腾将湿巾掀开,待视线适应片刻, 她起身朝裴钺施礼,

“陛下, 时辰不早, 臣女要出宫了。”

裴钺看着刻意维持住镇定的她,薄唇微抿,换做以前他会让她留下来用膳, 如今嘛, 便改口道,“行, 来人,将备好的食盒让舒姑娘捎回去,”

她早就饿坏了, 膳食也已摆在侧殿,她要离开,他不勉强。

最后定住她的娇靥,“路上吃。”

舒筠好不容易压下的躁意又窜了上来,他一如既往了解她,晓得她饿得紧。

“谢陛下。”

那唤作玲玲的小宫女见舒筠额角沾了些水汽,用手帕细细替她擦拭。

等候宫人的片刻,刘奎亲自将那修补好的画卷呈给裴钺,裴钺望过去,乍眼瞧不出痕迹,可见姑娘造诣不浅,原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不成想给了他一个惊喜。

裴钺抬目看着亭亭玉立的姑娘,“筠筠,太皇太后十分钟爱此画,原先老人家眼神不好,凑近了些,便不小心将画烧去一角,你今日也算大功一件,朕想赏你,筠儿可有想要之物?”

舒筠任凭小宫女替她打理沾湿的碎发,嗔笑道,“陛下,您赏了我母亲那么多药丸,与我家不吝救命之恩,我不过回馈零星半点,这您也要赏赐的话,臣女可承受不起。”

“不过....”舒筠依依不舍瞥着那画卷,“这幅画算是许义山老先生晚年的得意之作,陛下准许我临摹一幅回去吗?”

“可。”年轻的帝王眉目深深,“不过,此画贵重,朕不能许你捎回去,你若想临摹,择日入宫临摹便是。”

舒筠毫不犹豫应下了。

待拧着食盒,昏昏沉沉出宫时,舒筠揉了揉发烫的面颊。

不对啊,她怎么糊里糊涂入了宫,还约了第二次?

舒筠出宫的第二日,裴钺期待满满,她那日转背就入了宫,今日约莫也是如此,可是朝起霞落,也没瞧见熟悉的俏影。

兴许今日有事,那明日吧。

期待在一日一日的落空中慢慢耗尽。

只当姑娘要爽约了,胸口发堵。

嘴里说着要放手,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裴钺捏着眉心,手执朱笔一动未动。

夜色将落,浓雾聚在天边,刘奎替他掌好灯,见他面色不虞,轻声询问,

“陛下,姑娘家里约莫有事,您瞧,要不遣蔺洵去打听个明白?”

裴钺极少为什么人牵肠挂肚,这是头一遭,哪怕上几回与舒筠分离也不像今日这般,心中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这意味什么,他心知肚明。

裴钺重新开始批阅奏折,笔下铁画银钩,没有立即搭话。

舒筠已将这桩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当夜回到府中,家里出了些事,原来上回长姐舒灵在行宫与柳家世子见了面,柳世子回去便与家里提了定婚期的事,这一日柳家上了门来,将接亲日子定在两月后,还给府上的少爷姑娘都捎带了礼物。

舒筠也有一份,老太太唤她过去,舒筠接了礼,客套了几句,老太太,二夫人与舒芝等人趁机奚落她,笑话她嫁不出去,舒筠没放在心上,苏氏却有些怄气,当夜便吐了一口血。

吐血的事,苏氏瞒着舒筠。

恰恰次日,舒澜风回来告诉苏氏,那位新晋的儒学宗子回绝了其他高门的婚请,向舒澜风表明了结亲的意愿。

原来那日他对舒筠一见钟情。

舒澜风心里头高兴,回来便与苏氏商议,苏氏本还有些踟蹰,念着自己身子不太好,万一有个好歹也好早早将女儿托付出去,便答应见陈文舟一面。

就在裴钺为舒筠呕心的这一天,陈文舟风度翩翩上了门。

晨起朝阳还算绚丽,到了午后浓雾不散,舒澜风将陈文舟迎进了三房的待客厅,说是待客厅,却不算敞亮,只有一间屋子,东面是舒澜风的书房,西面便是厢房,苏氏身子不好时,便让丈夫宿在此处。

外男不能进后寝,舒澜风费了些功夫将苏氏抱至厢房坐着。

舒筠被苏氏安置在屏风后,她清晨起来采了些秋露打算做糯米团子吃,却被苏氏逼着拾掇一番,穿了件新做的海棠红厚袄子,兔毛镶边,将那杏眼雪肤衬得不似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