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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娇(12)

舒筠生得这么美,男人对她一见钟情也不奇怪。舒筠刚退亲,便有人上杆子来献殷勤,真是好命。

想起自己今年十七,婚事迟迟没定下来,淑月公主心中不痛快了,她一不痛快,便想着折腾舒筠,不过她也算聪明,话说得滴水不漏,

“你初来乍到,凡事多勤勉,正到晚膳光景,你不如陪着百合去御膳房领食盒,正好让百合与你说道说道皇宫的规矩,熟悉皇宫布局,今后莫错了路。”

舒筠没有拒绝的余地,片刻换了一件藕粉色的褙子,跟着唤作百合的宫女往御膳房走。

走着走着,舒筠察觉不对劲,这方向越走越偏,虽说她没去过御膳房,却也知道御膳房人来人往,不可能毫无人烟,正疑惑着,却见那宫婢步伐突然加快,待她翻过一斑驳的月洞门,一眨眼间那宫婢便不见了。

舒筠看着空空荡荡的荒园子,苦笑一声。

舒筠恼归恼,却也不急,她毕竟是舒太妃的侄女,料定舒太妃不敢真的让她出事,无非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舒筠慢悠悠地往回走,想着法子如何杜绝淑月公主这等恶作剧。

天色将暗未暗,一抹火烧云横在宫墙尽头,舒筠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玄武门附近。

巍峨的宫墙横贯东西,暮风从洞开的宫口涌进来,隐约瞧见甬道下聚着不少侍卫,玄武门外是上林苑,此处风大,跟刀子似的,吹得舒筠面颊生疼,她捂着嘴躲在树后小咳几声,算了,别折腾自个儿,趁机寻个人问路。

待她扭头,瞥见一行三人从旁边的石径路过,遂连忙追过去,那为首之人步伐太快,舒筠追得有些吃力,只觉他背影生得极为高大,如同耸峙的山峰,便急急唤道,

“这位大哥,劳驾您问个路...”

听到这一声脆嗓,三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最后一抹霞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俊容,衬着这张轻易便可摄人心魄的脸十分不真实。

看清那人,舒筠怔了一下,猛地后退两步。

第7章

这张脸实在太有冲击力,舒筠一眼便认出他来。

这不是摘星阁那夜的男人么?

活生生的人站在她跟前,越发佐证那夜发生的是事实。

舒筠足足盯了裴钺几息,手指头也绞在一处,甚至隐隐有要落荒而逃的架势,这时,对面的男人传来醇和带磁性的嗓音,

“你要去哪?”

舒筠愣了一下,被他这句话给问住了,确切地说是被他毫无波澜的神情给弄迷糊了,是没认出她来,还是忘了那事,这让好不容易确信是事实的舒筠又生出几分疑窦。

他眼神甚是平静,耐心等着她回话。

舒筠心里头慌乱,面上却维持住镇定,

“我要去英华殿,初来乍到,不识得路,麻烦壮士帮我指引....”

一会儿“这位大哥”,一会儿“壮士”....

锦衣卫都指挥使蔺洵有些忍无可忍,几番欲发作呵斥面前的女子,却被掌印刘奎用眼神给制止,刘奎那夜虽没瞅见舒筠的容貌,却辨认出她的声音,这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再瞧面前的姑娘冰肌玉骨,雪魄仙姿,那双眼朦胧而昳丽,美得令人心惊,这等容色...当真是让刘奎喜上加喜。

只是这位司礼监掌印愣是压住狂汹的心潮,未露出半点端倪。

气息静了一瞬,裴钺面上并无任何变化,扭头往英华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默了片刻,“你随我来。”

他率先往前走,舒筠迟疑了一下,立即小跑跟上,她一面尽量跟上他的步伐,一面用余光打量他,他穿着一件褐色的长裤,裤腿束入鹿皮黑靴中,上面是一件寻常的湛色曳撒,通身无任何配饰,只手里拧着一根马鞭,裤腿上还沾了些许污泥,乍然瞧不出是何身份。

再看身后二人,一人五大三粗满脸凶相,穿着与裴钺一般无二,甚至还干净些,另一人面白无须,大腹便便,瞅见她在打量他,甚至还投来和善的笑。

这一路裴钺不仅一言未发,甚至并未多瞧她两眼,仿佛她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裴钺不说话,舒筠更不敢作声,亦步亦趋跟着他身侧。

刘奎急了,圣上该不会送她到英华殿就没下文了吧。

那可不行。

皇帝不急太监急。

刘奎悠悠绕至舒筠一侧笑呵呵与她打听,

“这么晚了,姑娘何故一人在此?”

舒筠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与同伴走丢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刘奎不动声色问,“这么说,姑娘是入宫的公主伴读?不知是哪一宫的人?”

这话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舒筠留了个心眼,腼腆回,

“我倒也不是正经的公主伴读,不过是家里托门路送过来沾光的...”

万一回头这男子想起那事来寻她,找到咸安宫可就麻烦了,她不想给人添麻烦,也不想被舒太妃抓到把柄,还是谨慎些好。

刘奎懂了,寻常来说,在宫中当过伴读,说出去面儿有光,也有利于议亲,许多官宦人家也因此绞尽脑汁送女儿进来。

“您是哪家的姑娘?”

舒筠默默吞咽了下口水,面不改色道,“我姓苏,”

“哦,原来是苏姑娘...”刘奎刮了刮脸腮,开始寻思京中哪家官宦姓苏,

舒筠乌溜溜的眼神儿看了一眼裴钺,小声问刘奎,

“这位爷是在皇宫当差吗?”

这一身打扮既不像主子,也不像侍卫,舒筠摸不清底细。

老太监晓得什么时候该多嘴,什么时候该闭嘴,登时成了个锯嘴葫芦躲后头去了。

裴钺听得这话,驻足看着她,天色有些暗了,宫道的灯盏尤未燃起,舒筠白皙的脸蛋在这样的光色里显得格外清透,几乎能瞧见那渐渐逼近耳根的酡红,

“你瞧我像是当什么差的?”

他总算肯说话了,舒筠笑眼弯弯,语气也跟着轻松不少,“我尚瞧不出来...”

眼神往他手中的缰绳睃了一眼,裴钺顺着她视线垂眸,解释道,“我刚从上林苑驯马回来...”上林苑新得了一批大宛神驹,其中一匹性子格外桀骜,寻常驯马师奈何不了,他遂亲自上阵,

话未说完,却见舒筠眸色微亮,“您是驯马师吗?”

很惊奇的模样,甚至隐隐有些羡慕。

裴钺语气一顿,嘴里含着“驯马师”三字细细品味,神情在她天真懵懂的眼神里慢慢挫败,“算是吧...”

天子可不就是江山的驾驭人么。

舒筠笑吟吟的,“您龙骧虎步,器宇轩昂,可不像寻常的驯马师....”

还算有些眼力劲,裴钺颔首,“我替天子驭马。”

“难怪....”这就能解释他赏花宴那日出现在燕雀湖,大约是皇帝跟前的要紧人。

裴钺继续往前走,舒筠只得跟上,打开了话匣子,气氛便松快许多,

身后刘奎朝蔺洵挤眉弄眼,蔺洵总算明白了些缘故。

英华殿在皇宫西北角,从玄武门进去穿过一个偏僻的林子,再沿着宫道往南折一段便是,到了英华殿角门,裴钺便往里指了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