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浩然那边轻哂,“文城多大的地方?有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不都知道了?”
沈韫不语,屏住呼吸。
郑浩然才正色道:“我一个朋友,在派出所办事道听途说的,本来也是当个随口的事情说,结果我一问才知道是你。”
“派出所的警察说的?”
“这我不知道,估计都传开了。”郑浩然关心道,“你人没事吧?”
“没有。”沈韫皱着眉头想,这种事也未免传播地太快了吧?还是真的文城太小,出个门都是认识的人?
郑浩然道:“我本来想着,过一阵子直接找你。”他中间停顿许久,才又说,“我跟我老婆准备离婚了。”
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沈韫八成会说:“恭喜你老婆,她解脱了。”但这是郑浩然跟文蔷,文蔷还那么爱他,这……而沈韫自己又是个第三者的角色。
一锅粥,乱成糊。
“没什么事的话,郑先生还是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真的没有想要跟你一起过日子的想法。我想这个社会虽然有钱可以为所欲为,但这毕竟这是某部分人的活法。”沈韫一股脑儿地道,没等对方回答直接电话挂断。
好在郑浩然还没继续骚扰她。
但沈韫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郑浩然能知道这些事?
“小轶,吃吃吃饭了。”胖仔站在沈韫家的走廊里唤她,见主卧门被打开,她心思沉重地迈出来,“你怎么点了这么多,多菜?”
沈韫愣愣地看他,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炒菜:“啊,多吃点,我们压压惊。”
第46章 晨阳(二)
吃过晚饭,沈韫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让胖仔有点犹豫。
沈韫想让胖仔陪她上去看一眼天台,早上警察上去他俩没上去,沈韫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如果当时她第一反应是去找那个肇事者,是不是能在电梯或者楼梯逮住他?
但她当时太慌乱无神,根本想不到这点,第一反应不是去追反而是跑开,害怕第二盆花砸下来。
“算了算了吧,天这么黑。”胖仔眼光里闪烁着不确定,担心出事。
沈韫看着他犹豫几秒点头答应。
等将胖仔送走,沈韫一个人独处也并没有上去天台——从客观环境而言的确有点危险,她留在房间里才是正道。
第二天,胖仔来得很早,又将沈韫从睡梦中敲醒。
沈韫敞开门,让他将颜料、画框画布一股脑儿地送进来,“晟哥让我送来的。”他知会沈韫,将东西齐齐整整地放进她画室。
两人一起搭把手收拾停当,吃过胖仔送来的早饭,胖仔主动对沈韫说:“走吧,我们去顶楼看看。”
沈韫点头,跑去画室取了一把油画刀,对着胖仔亮了亮,“走。”
胖仔则从厨房找了一把尖头剪刀,两人才一前一后锁好门等电梯上去。
今天气温非常高,沈韫穿着薄衫离开空调房间不到三分钟就开始冒汗,没等到顶楼太阳穴都是汗渍渍的。
这种比较传统小区单元楼,一般电梯直到住人的那一层,然后是半层的楼梯抵达顶楼平层,而这种通往顶楼的门是不会锁的,有楼下的人家上来晒被子、晾地毯,甚至是在上面占一块位置养花种蔬菜。
沈韫站在小门外看去,平层没什么遮挡物,只有一个简易棚,里面绿油油地颜色透出来,是昨天那个大爷养的花花草草,沈韫凑过去看一眼,都是一色的紫砂盆跟白陶瓷盆,地上有一圈圆圆黑黑的印子,应该是有人搬走了原先放哪儿的盆子。
很多人到了特定的空间,比如楼顶或者地下,方向感会顿时出现偏差,沈韫也不例外,她好久才辨别出来她昨天遇到意外的方位。
可能考虑到一些意外事件,这儿外延是一层一米二高的围墙,基本上儿童是看不到外面的,沈韫站在墙边往外探。阳光炙烈,视线太陡,她一阵晕眩,稍微退回来几步,再尝试着来回看了看,确定那个人是站在这里丢的花盆。
要将那么重的花盆搬上一米二的高度——沈韫回到棚里找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盆搬了搬,觉得很吃力。
“他怎么知道我们经过,经过那里?”胖仔站在沈韫刚才站的位置,“万一,砸到别别人……”
当时周围有别人吗?
好像还真没有,沈韫想,她忍着酷热,将头再次探出去,以她的身高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楚人进出单元楼的铁门。
就像一个待捕的猎物,捕猎者占据高地,双眸死死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猛地在一刹那松手推下手中的花盆。
日光刺眼,穿透她内心最隐秘的地方,但沈韫仍旧想不到到底是谁,想要让她死。
两人回到沈韫家中,电话紧随而至——陌生座机,沈韫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胖仔点下接听键。
“程轶吗?我是文城江滨区派出所的,昨天给你做笔录的。”对方爽快地通报身份。
这位警察来电,是让沈韫现在去一趟派出所,因为最有嫌疑的那个学生现在就在那儿。
沈韫瞪了瞪眼睛,这么快!
算上前两次,沈韫已经是三进派出所,对着门头都再熟悉不过。
“哎你来了,那儿呢。”果然有个学生坐在长板椅上。
这脸沈韫没什么印象,去看他的手,真的有六个手指头,再看他的眉眼,和前天泼墨的人一样的阴冷逼仄。
“认识啊?”警察看他俩一坐一站地僵持在那儿,指着男学生问沈韫,“认得出来不?是他不?”
沈韫确认下,但也不敢十分笃定,也许存在万分之一的巧合未可知。
“得。”警察再补了一句,“这小孩子说就恐吓了你,没上你家楼顶害你。”他从旁边一个小民警手上接过一叠单子翻了翻,都是视频截图打印出来的黑白照,“啧,还真的不是。”
“我干的事情我承认,我没干就是没干。”男孩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嘶哑,语气不容反驳,他看着沈韫,狠狠地说,“不值得。”
沈韫不知道他所谓的不值得,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是,害了自己的命,他不值得?
“那你去恐吓别人就值得?”警察拿着那叠纸往他后脑勺抽,“你这是恶意恐吓,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沈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小心措辞地问对过的男学生,“你为什么要恐吓我?”
“哼。”这学生脾气还很耿,白了一眼没回答。
“好好说话。”警察抱着手臂站在一侧提醒他配合,然后对沈韫说道,“这个学生还没满十八周岁……”
“……”
可能是看得出沈韫的狐疑,警察解释道:“天才哎,上学早,学画画的,考上美院那年才十五周岁,到现在大二,满打满算也不到17。”
沈韫点头,仔细看他的确是细皮嫩肉的,眼尾拉的长,眼睛很深邃看上去成熟,其实脸上稚气未脱。
“你是为了沈韫恐吓我?”沈韫也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未满18岁,心智不能算成熟,而且真是个天才绘画者的话,难免经历少、人单纯,也容易走极端,“你觉得我一直在模仿沈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