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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画家的罪恶之眼(4)

作者: 工人阶级/顾见月 阅读记录

伺机而发,就像是静静观望猎物的猛兽。

程轶在仔仔细细地一幅画一幅画品鉴,仔仔细细看了三十多张后,她才意识到一件事,厉钧是怎么画出这么多眼神不同的眼睛呢?难道有自己的照片吗?

可惜,她刚想张嘴,却直挺挺地在空旷的客厅中倒下。

超过一米六的身体,不管重量多少,只要倒在木地板上,都会发生巨大的声响。

但这间屋子里,三五米远的另一个人,却纹丝不动。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习以为常的自若。

抬头望客厅墙上,除了素描以外的挂钟,时针指向5。

一切刚刚好。

第3章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三)

伯恩接到电话,从903下来,抵达703的时候,门没有关严实,他推门进去,四十五码的皮鞋踩中一瓶饮料。

拎了拎俩裤管,伯恩轻巧地弯腰捡起只喝了三四口的橙汁。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胖乎乎的男人的动作,一定会惊叹,真是一个柔软过分的胖子。

只不过,这间屋子里只有厉钧一个人,而他的眼睛一直氤氲在烟雾中,望着墙上某一幅画,不过更像是在走神。

饮料瓶被伯恩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但是那个女孩子却一直躺在冰凉凉的地板上。

整个客厅,当时是被彻底搬空,只剩下一个单人沙发和一个茶几。

此刻,厉钧就半坐在沙发椅背上,一条腿跨在扶手外,姿态说不出的随意恣肆,丝毫不在意任何人的存在。

伯恩走到程轶身边,将她拦腰抱起来,“先生,那我先送到楼上。”

突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柔韧的身姿,与其苍白病弱的气质很难融合到一起,但就是这样违和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走吧。”似乎不想在此地久呆,厉钧率先一步跨出门去。

伯恩抱着程轶出门,门外的下属进来将里头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这个人对室内的一切熟视无睹,只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从楼下到楼上,要经过两层楼梯,伯恩抱着一个将近一百斤的女人,步态从容。

可见,这不仅仅是一个柔软的胖子,还是一个力大无穷的胖子。

经过803的时候,伯恩看了一眼门牌,只是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追上厉钧的步伐。

与703满室的烟味不同,903保持着干净、整洁,以及秩序。

如果黑暗和光明之间有界限,那么703与903就是不可跨越的两个极端。

903的侧卧,精密、复杂的仪器整齐排列在一张单人床的周围,散发着金属冷光的表面,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而这张位于中心的单人床,显然更像是简易手术台。

程轶,在昏迷中,被伯恩放到这张床上。

如果不是刚才触及她身体的温热,伯恩差点以为这是一个死去的女孩子。

不过,再过不多久,的确世界上再也没有程轶这个人了。

伯恩显得庞大而突兀的躯体站在瘦长的单人床边,黑色的西装因为刚才的举动而褶皱,他的左手极为自然地扯平西服下摆。

在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中,他的眼神慢慢回复到漠然。

伯恩,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房间,并且合上了门。

窗帘严密的房间中,灯光炽热,照射在程轶的脸上,让她的肌肤看上去有种不太正常的绯红。

此刻,那双眼睛紧紧合上,她不会知道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因为程轶的人生到此刻,已经彻底结束。

厉钧在洗澡,从卧室门到浴室门的过道上,扔着体恤衫、牛仔裤、以及内裤。

热水冲刷下来,他仰起头,脖颈扬起性感的弧度,眼睛紧紧闭着,可以看到浓密的睫毛被水打湿,覆在肌肤上,像两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浴室门外,有人拿着一个白色透明袋子,将地上的衣物都放进去,扎起袋子。

厨房里,有人在准备晚餐,澳洲牛眼肉,搭配紫甘蓝,以及一小份以冰菜做底的蔬菜沙拉。

伯恩巡视这间屋子,他感觉到一种全新的气息在涌动。

来自于谁?自然不言而喻。

希望这一切的发生,能够带来真正的变化,而不是……又一场空。

夜里十点四十三分,Herrmann医生准时出现在903的门口。

尽管从德国长途跋涉而来,Herrmann医生的脸上依旧充满熠熠神采。

这是一个高大魁梧异常的纯正德国人,看似疯狂长到满脸的络腮胡,两片薄唇,以及一双被厚厚的眼镜所挡住的光芒四射的眼睛。

“好久不见,Jun!”Herrmann医生拥抱厉钧的时候,有种超大型犬科动物捕获精贵而单薄的猫科动物之感。

Herrmann医生,是厉钧父亲生前的同事,脑神经内科的顶级权威,专注于研究记忆的复刻、摘取、保留、以及回填再生。

厉钧的父亲,厉承南,则是第一位走出国门,在德国建立神经学-记忆分支研究实验室的大拿,曾操作过无数记忆摘取手术,改变无数人和家庭的命运。

在某种意义上,Herrmann医生将厉钧当做自己的孩子。

所以,厉钧的每一次请求,Herrmann医生都亲力亲为。

“让我看看那个女孩!”迫不及待的Herrmann医生有种超乎寻常的亢奋,他的身后还跟着三男一女的四位助理,他们分别先医生一步,在伯恩的指引下进入侧卧。

厉钧淡漠的眼神望着他们熟练地给那个女孩子做检查,从头到脚,不放过一寸地方的严密检查,从机器到人眼的重重辨别,而他们的眼神与他一样冰冷。

这些场景,对他而言,习以为常。

Herrmann医生跟厉钧站在靠门边的位置,他毛茸茸的脑袋和脸突然凑近厉钧,像金毛一样嗅了嗅他的肩窝位置。

“少抽点烟,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等得到她真正醒来?”Herrmann医生老生常谈地劝他,走上前去凑近看了眼床上的女孩子,“咦——”他回过头朝厉钧眨眨眼,“挺像的。”

厉钧不以为意地点头。

Herrmann医生和伯恩一样,都感觉到他这次的异样,用食指尖点点他,笑而不语。

接下去是手术时间,Herrmann医生和四个助手留下,除此以外所有人退出侧卧。

明晃晃的客厅大灯下,厉钧窝在沙发上抽烟,眼睛盯在静止的显示屏上。

说是静止,也不全然,至少右下角的时间还在缓慢变动。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厉钧夹着烟,从沙发旁边抽过画板和素描稿纸——都是按照他的习惯放置,方便他随时取用。

他对着白炽灯,望得眼睛发酸,才闭上眼,轻轻一甩头,几缕额角的散发被甩到耳后,手中的铅笔开始在画纸上沙沙作响。

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遇见她的样子。

那是在十八年前的德国,他父亲健在,母亲温和。

而她,则是在欧洲办画展,顺道去看望她的至交好友,他的母亲。

厉钧的笔触一点点勾勒出那双眼型圆润的眼睛,非常东方风情,非常中国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