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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画家的罪恶之眼(32)

作者: 工人阶级/顾见月 阅读记录

她不知道前因后果,分不清对错是非,只是这件事叫她明白,人啊永远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放下这张照片,她给郑太太发微信,让她这几天不用来,自己要出门一趟,那幅画她会代为完成,月底来取就是。

郑太太回了一张照片——敷面膜,以及一段语音,疯狂地感谢了她一顿,说是等她完成请她吃豪华大餐,给她发大红包。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沈韫靠在画室的窗台上,外面的稀稀拉拉的灯火,快十点,这又是个老旧的小区,该睡的都睡了,剩下一些热闹的人家灯光也暗淡了。

天空中的上弦月越来越饱满,而夜色跟幕布一样黑蓝,越发衬托得孤寂无依。

隔天沈韫去广城之前给程轶妈妈发短信,半晌她才回复说自己搬家了,现在住在别处,让她要么自己在家附近找个旅馆住。

真是乱糟糟的一家,沈韫既困乏又无力。

文城飞广城,至多三小时就能落地。

三万英尺的高空,沈韫熟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算不上好坏。梦里,她再起回去自己的母校,想去看看他,却在学校门口看到他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

那女人,穿着白色的轻纱衬衫,轻薄的阔腿裤,腰间一根细细的皮带,走路的时候带起风,袖子和裤腿都在风里晃荡。

而沈韫就遥遥地站在马路的这一头,她直直地看着他们朝自己走来,她在脑海里寻思那人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像是从别的地方而来,时髦又有点精致,与那个已经有些年纪的男人并不相称。

两人的身后,是来来往往的高中生,背着双肩包,女生互相挽着手臂,走着笑着,好些人都在大声说话,自由散漫。

沈韫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就是看不清楚那人身边的女人是谁?

没事,他们已经慢慢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了,沈韫安下心静静等,却见马路另一头突然飞驰而来一辆庞然大物般的水泥车,劈天盖地冲来。

“滴滴滴滴滴——”

响彻天际的声音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沈韫吓得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却看到那人即将滚落在车轮之下。

“快让开,快让开——让开!”

有人在喊,有人在叫,有人狂奔,有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

沈韫在梦中大声尖叫,他不能死!

另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快得像是一道闪电,推开了他,而后自己却被巨兽裹挟着倾轧。

她看清楚了!那是她认识的人!

“这位小姐?你还好吧?”

沈韫从梦中悚然惊醒,肩膀上有人在推自己,她满头大汗地摇头,声音嘶哑,“不,没事。”

面颊上的潮红和太阳穴的冷汗,令她看上去有几分病弱。

“这个给你。”鹅蛋脸的空姐将薄毯帮她披在膝上,再给她一杯温水。“有需要,再找我。”

接过水,沈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低声道谢。

她几乎不敢闭上眼,否则一眼就能看到刚才那个梦,身临其境般的怪诞感,让她浑身毛骨悚然——她当然看清了那个人是谁!

是她自己,是沈韫。

难怪她好像在看电影一样,看得如此分明,每一个细节,连他满怀欣慰的笑容和鼓舞都看得清清楚楚。

飞机即将下降的通告,打断了沈韫的思考,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在广城的大地之上。

那么这个梦,也是因为抵达这座城市,而发生的吗?

沈韫咬着后槽牙,脸庞的肌肉都有点微微的变形扭曲,她早应该回来的。

这座城市,虽没有她的家,虽没有她的亲朋好友,但却有她生活过、存在过的痕迹,而他——一定还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

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沈韫虚虚地将眼神放到机舱外,飞机已经落地,她打开安全卡扣,也将再度进入曾经存在过的世界。

第24章 牵手(三)

酒店里的前台小姐很亲热,一口带着广城方言腔调的普通话说得倒还算能辨别。

沈韫拿了房卡,乘坐电梯抵达12楼,圆弧状的从8楼往上可以观光外面,从她的高度望出去,广城南片区的旧城尽收眼底。

好像距离她死去的那一年,并没有多大变化,不见高楼大厦。

只有低矮棚户连成片,蓝色的铁皮顶哪儿都能看到,就像是有人给这座城市打的补丁,东一块西一块,在楼房之间连绵出现。

程轶妈妈来电话的时候,沈韫没有告诉她自己住在哪里,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花费580元住这间酒店。

这种回避的情绪很古怪,从理论上说她赚的钱怎么用是她的事,但从某种角度,她不想让程轶妈妈知道自己赚钱了。

“你到了哦!我找不到那个死老头,从来不接电话,不知道在干什么!”程轶妈妈在电话里咆哮,胸腔中的无名火找到发泄的口子,无穷无尽地倾泻下来,像是一盆盆水,淋得沈韫狗血喷头。

她不爱听那些鸡零狗碎,但也得任凭她继续叨叨叨地说着,直到实在是听不下去,才打断她:“那户口本怎么拿呢?”

谁能知道这种寻常小事,搁在这个家庭就是这么大的麻烦?

沈韫觉得头疼,只想将自己的脑袋埋进酒店软软的枕头里。

“明早,明天早上,你跟我一起去啊!你自己求他拿,他不肯,就,就——”

沈韫简单快速地应了一个“好”,她也不想知道程轶妈妈这说不出来的下半句话是什么,多半是什么口舌上的狠话,没有任何意思。

两人约了个地方,南片区两条路交叉十字路口,距离程轶身份证上的住址很近。

第二天早上九点,沈韫就在约定的路口等程轶妈妈,低着头在那里看手机。

其实,她根本就没注意手机上的内容,而是一直盯着时间。

昨天计划的时间是九点半,沈韫早到半小时,就是希望程轶妈妈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否则,她根本没见过她,谈何认出?

果不其然,九点半过了十分钟左右,有人一边嘴里念着一边凑上来,“哎哟哟哟,我宝贝女儿回来啦!”

沈韫抬头,面对着一个脖子挂着大玉佩、腕上套着大金镯的中年妇女,她个子中等,身材姣好,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保养尚可,只是这些特征都让沈韫有点不敢置信。

她没有想象过程轶妈妈的形象,只是当她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实在是难以与那个在电话里大肆哭闹、尖叫、不顾形象以及穷疯了的女人,相提并论。

还好,这嗓门还是独一份的真实。

沈韫整个人都是被动着被程轶妈妈挽挟着往前走,俩人不用过马路,直接奔着目标去。

一路上,沈韫都想挣脱这古怪的桎梏,但程轶妈妈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极热情地说着说那,表情丰富,堪称百变。

近距离地观察她身上的衣裙,沈韫真的是一言难尽,难道程轶每月给她3000元,她就用来买衣服?穿得如此体面,材质如此良好,连皮鞋都是头层牛皮的好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