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画家的罪恶之眼(20)

作者:工人阶级/顾见月 阅读记录

之前那次,也是放狠话。

“知道了。”沈韫点点头,有气无力,感冒让她精神涣散,手脚发虚,四肢发软,不想做任何毫无意义的挣扎。

晟哥觑了她一眼,“工资打支付宝了。给我乖一点,大家都有肉吃。”

沈韫才明白,原来画廊是十五号发工资的,“哦。那没事我先出去了。”

晟哥挥挥手,掸苍蝇似的让她走。

沈韫回到画室,学徒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去,随口跟她打招呼,她一屁股坐上凳子,裹紧披肩,抽出手机打开支付宝,果真多了一笔钱——不过才4500.

对晟哥的抠门,她早有准备,只是这点钱……沈韫对程轶不知道是戚戚然的同情还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胖仔今天挺开心的,洋溢着笑容,看到沈韫还逗留,问她:“小轶,你还不回去吗?”

这段时间,一多半,只要上午下课,下午又没别的事情,沈韫溜得贼快。

“快走了。收拾下。”她将手机丢进包里,却冷不丁看到厉钧发来的微信。

“不好意思,出国了一趟,支付宝是手机号1515804XXXX。”

沈韫将号码复制出来转到支付宝给他转账,顺便微信再次感谢了一遍。

厉钧则表示,过几天找她聊油画。

沈韫在画室里环顾一圈,心说,要不然让他报个班?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逗乐,她挎着包走出画廊。

最近这段时间,她摸清楚从城华北路到蔓延画廊的路。走个五六百米到画廊下个路口附近等公交车,到城华北路路口,再走三四百米即可。

作为一个不热衷洗碗的人,沈韫基本上都在公寓门口的餐馆解决,晚饭则是点外卖——她不止一次地感慨2018年的外卖能让她脱离苦海。

这晚上,沈韫从自己画室出来,饿得前胸贴后背,贴着墙去冰箱拿面包,她一不小心又熬过了晚饭的饭点。

一边啃面包,一边将没电的手机充上电,手机里却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妈妈】。

沈韫啃面包的动作一下子就惊愕得愣住,她怎么没想过,程轶也是有父有母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找她。

瘫坐在沙发上,她盯着墙壁上的一个黑点,久久不能回神。

手机铃声却没有放过她,程轶的妈妈还在孜孜不倦地打来——她想,要是妈妈找不到女儿,接连去了十几个电话,应该是何等的焦灼?

沈韫咽下口中的面包,接起电话,几乎是颤抖地喂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钱还没打啊?快点快点,我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只能跳楼了,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女儿还得自己亲妈跳楼。”

沈韫被亲妈两个字刺了一下,一时间失语。

“程轶,快点啊,我就等着你!你这个样子,我以后老了还能靠你养老不成?”中年女性的粗厚嗓门,尖利起来,让人根本无法招架。

“好,好。”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那头就挂断了。

沈韫呆呆地望着墙上的那个黑点,似乎在无限放大,无限放大,直至变成了一个黑洞,将自己完全吸了进去。

她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面包片塞进玻璃纸里,在支付宝的后台查找转账记录,果然在备注为妈妈往来记录中看到每月15日左右,都有一笔3000元的支出。

3000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4500元只能剩下1500元,这里面还要包括程轶自己的吃穿住行。

沈韫抹了把脸,将手机反扣沙发上,径直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又冷又凉的水扑在脸上,打湿她的睫毛,她眯着眼睛望着镜子里的脸。

原本,她还在担心,自己沙哑的嗓子可能让程轶的妈妈担心……

第15章 渴望(三)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沈韫转念想到。

她细细地清洗自己的双手,打两次香皂,听着水声哗哗地冲刷着,紧接着虚着脚步摸进厨房,给自己倒一杯热开水,捂在手心中。

一口热水,似乎从嘴里滑到了心里,顿时有了慰藉。

等再回到沙发上,她已经恢复,拿起手机,丝毫没有停顿地将3000元转入那个账号。

扶着额角,她像一尾鱼滑入沙发深处,望着惨白的白炽灯,久久不再动弹。

*

伯恩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厉钧几乎和显示屏中的沈韫一样的姿态,窝在沙发上,一语不发,一个眯着眼看灯,一个眯着眼看她。

“先生,这是程轶的一部分资料。”他将文件送到厉钧手边。

厉钧这才回神,接过文件抽出资料。

许久,才听到他带着厚重的鼻音问,“那家画廊没问题吧?”

伯恩道:“暂时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地方。老板是本城人,做这一行有些年头,客户群体简单,都是一些自己上门买画的人和老主顾,他除了这间画廊,也涉及投资炒房。”

炒房,全民兼职。

或许是怕厉钧另外再有疑问,伯恩挑重要的道:“程轶从来文城念书至今,基本没回去过广城,她的父母关系非常差,其中,她妈妈比较热衷于赌博,并且常年靠程轶救济养活。”

厉钧已经看到这些关键点,一边点头一边将资料合上,“人际交往方面呢?”

“程轶,几乎没有朋友。主要就是在画廊工作,照目前的情况看,画廊给她的薪资属于行业基本水平,属于温饱阶段。”

“她知道她妈妈赌博吗?”

“应该吧——”伯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已知程轶缺钱,而画廊工资轻的情况下,她还是坚持在画廊工作,有些稍让人感觉奇怪。

不过,总有些人,囿于安稳。

“希望她能处理好。”厉钧轻声道。

伯恩手头正在将资料整理,听到这话,眉心一动,继续手上动作没停。

*

夜里十一点四十五分,沈韫捧着热水杯再次进入画室。

程轶的画像,已经初见端倪,只是或许沈韫对自己的要求太高,这么多天来,都还只是在勾勒阶段。

她脑海中千回百转的描绘方式,一再一再地调整,她想,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展现程轶这种至简的美感。

整幅横卧的人体素描画中,脸孔还是空白,尤其是程轶的那双眼睛,沈韫陷入某种沉思,她应该可以找到某种更为贴切的方式,但还需要再等等。

夜晚,越来越深沉,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沈韫突然害怕起来,她已经这么习惯眼下的生活,尽管程轶的一切都像是一张画卷慢慢铺陈开去,但她却已经做程轶做上了瘾。

如果,突然有一天,程轶从远方归来,指着自己占据她的身体——她会怎么怎么选择?

夜色空洞,命题无解。

沈韫将画室的灯按掉,轻声关上门,回卧室,她购置了一本笔记本,每夜睡前记录当天发生的事,当写到程轶母亲的那一段时,她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只一笔带过,宛若记账:给程轶母亲转账3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