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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剪相思(7)

“这……”

夏筠柔没给刘亦茹阻拦的机会,已端着水饺出了大门。

“筠柔,你别胡来啊!”刘亦茹急着追出去。

“让她去吧!亦茹,也许她能让少爷回心转意也不一定。”阿顺伯若有所思地说。

刘亦茹微微一震,然后,她摇摇头,欲言又止地吞下了所有梗在喉头的疑惑不安。

夏筠柔踩着铺满泥地的落叶,袅袅婷婷地来到了彭钧达的小石屋前。

还来不及举手敲门,她的目光就被一排刻镂在石墙中的文字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屏息阅读,才发现那是一阙诗词,一阙意境凄迷幽冷,让人为之心酸的古诗词。

欲望淮南更白头

杖藜萧飒倚沧洲

可怜新月为谁好

无数晚山相对愁

夏筠柔倏觉眼眶湿润了,她慢慢触摸着这一排斑驳而苍劲的刻痕,似能颖会彭钧达刻下这阙诗词时,心中那份无语问苍天的悲恨无奈。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没忘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动机。正准备鼓足勇气叩门时,那扇紧锁的大门,又出人意表地骤然打开了。

她在吓一大跳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惊呼出声,并和彭钧达撞个满怀,满盘的水饺散落在两个人周遭。

彭钧达出于本能抓住她颠簸而重心不稳的身躯,望着她泛白而残留惊惶之色的小脸,也不禁扬着嘴角,冷声揶揄她:

“你胆子不小,竟然还敢来招惹我这个可以让人吓破胆,恶梦连连的魔鬼?!”

他的挖苦消弭了夏筠柔的恐慌,她又重新找回了她的勇气,“我没有尖叫昏倒或者歇斯底里很让你失望,是吗?”她昂起下巴大胆而挑衅地瞅着他说。

彭钧达的眼睛在面罩后面闪闪发光,一抹异样而揉合了趣意和欣赏意味的笑容涌上他的嘴角,“看样子,你是有备而来的?”他淡淡地讥笑道:“你找我做什么?”他瞥了瞥散落一地的水饺,明知故问。

“我找你,主要是希望你这个‘魔鬼’不要因为前几天不小心吓坏了一个小女孩而内疚得想绝食自杀,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她犀利而意味深长地说,清澄如水的眸光一直定定地停泊在他的脸上,仿佛想穿过面罩直接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彭钧达的心揪紧了,“你怎么这么关心我这个魔鬼的‘民生问题’呢?你没听说过魔鬼是不食人间五谷的?”

“哦?”夏筠柔淡淡地扬起一道秀挺的眉毛,“你确定你已经练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电的超能工夫?只要关在屋子里,吸取日月精华即可长命百岁?”

很好,她过人的勇气和机智敏捷的反应的确令人激赏,前几天那个娇怯柔弱、不染纤尘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一个咄咄逼人、伶牙俐嘴的小战士。

她是冲着他来的?目的何在?想用激将法逼他用餐吗?

“很好,显然你对魔鬼的习性已经做了一番深入的研究,不过……你好象忘了有一种魔鬼是不吃任何食物,而以吸取人类的精血维生的。”他不由自主地和她针锋相对,抬起杠来。

夏筠柔淡淡地露出明媚夺人的一笑,“是吗?那你得慢慢等你的獠牙长大。”她毫不含糊地慢声“提醒”他。

彭钧达错愕了一下,随即不能克制地从喉头深处冒出一阵朗声大笑。

他突如其来的轰然大笑,令夏筠柔震愕之余,不禁有份招架不住的困惑和疑虑,她小心翼翼地凝神窥伺着他,屏息等待他接下来的炮火攻击。

没想到,彭钧达在结束不住奔窜的扬声大笑之后,居然颔首对她说:

“好吧!你赢了,不过,我虽然是魔鬼,可也不吃掉落地上的脏食物哟!”

一抹不能置信的喜悦涌进了夏筠柔闪亮动人的明眸,很快地就扩散成一份灿烂夺目、屏息生动的笑靥,“没关系,我会叫阿顺伯再煮一份的,我……我现在就去。”她兴奋难抑地转身就跑,才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轻盈的身子,回眸望着他,以一种期盼而谨慎的口吻问他:“我能再请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彭钧达不相信自己能这么温柔地笑着说话。

“你能不能再弹钢琴?”她温存地说。

“为什么?”他粗哑地问道。

夏筠柔娇羞地垂下眼睑,“因为,我想听。”

她那带着少女清纯羞涩的神态让彭钧达的心跳突然加快,一股神奇温暖暖而刺痛、酸楚的柔情对他当头罩来,让他没由来地打个了寒颤,“好,我会再弹钢琴的。”他的感情首次凌驾过理智,为这个美得清新脱俗的小仙女,这个令他不知所措却渴望亲近的神奇少女,他打开他封茧的心窗!

夏筠柔白皙温婉的容颜上缓缓绽出了如春花般明艳醉人的一笑!

这清纯又妩媚的一笑,令彭钧达心跳如雷、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他竟然像个傻瓜似的坐在小石屋的台阶前,直愣愣地望着她翩然跑下山坡,翩然飞舞出他绵绵不舍的注目之外!

直到一阵沁骨的夜风扫面而过,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惊觉过来。

他百味杂陈地伸手触摸着冰冷的面罩,身子不能自抑地掠过一阵冷颤,嘴唇也跟着扭曲了。

一种苦涩而深沉的悲凉,冷透他的心肺,他仰首凝视满天灿烂的星光,陡然察觉到自己的愚痴和不自量力。

像他这么一个寒怆渺小、丑陋卑微的癞蛤蟆,竟然也会为一个美得像精灵一般的少女动了凡心?

哈!彭钧达啊!彭钧达啊!你怎么能被顽皮的丘比特蛊动愚弄呢?而浑然不识人间的现实残忍?!

然后,他对夜空发出一声消沉的长叹,再次转回他预备终老一生的栖身之所!

望着厅内那架闪闪发亮的钢琴,他突然有种想要和音乐狂舞的冲动,于是,他再度掀开了琴盖,尽情地敲击着琴键。

一阵忧伤而哀沉绝美的音符又开始飘散在桂兰山庄宁静的深夜中;飘进夏筠柔如诗如梦、酩酊若醉的少女情怀中。

身为一个母亲,刘亦茹开始为女儿惊人的转变感到忧心和不安。

她暗暗观察女儿的言行举措,包括她闪闪发光、醉意盈然的明眸,酡红娇媚的面颊,宜嗔宜喜的浅笑,还有,若有所待的叹息。

这一切看在她这个敏感的母亲的眼里,实在是忧喜参半,她知道是谁让她的小女儿燃烧着梦一般的光彩!

多少回,看到她喜孜孜地抢着替她送饭给彭钧达,再听到由小石屋内传下来的琴声,她几度控制不住地想冲进小石屋把筠柔拉回家,未雨绸缪地想阻止一段不该发生,却可能已经酝酿的感情。

但,她想到彭家父子的恩情,想到彭钧达所遭受的创痛和折磨,她又按捺了下来,并自我安慰着她是反应过度了。

直到这天,夏筠柔送饭给彭钧达,又在小石屋盘旋一个钟头左右后,像只缤纷美丽、雀跃动人的云雀跳到她跟前来,手舞足蹈、神采焕发地叠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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