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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归逍遥侯(20)

人的遭遇您应该记忆犹新吧!御史柴文显、汪澄只不过是因为些须小事,就被刘

瑾那狗奴才凌迟处死,爹,刘瑾如此残暴毒辣,您若不趋附于他,迟早都会有杀

身之祸,您听女儿的劝,还是早点辞了官,和女儿待在乡下共享天伦吧!好不

好?」

曲惟学满脸凄怆地抚摸著女儿的发丝,挂在嘴畔的笑容更加苍凉寒瑟了。

「琬儿,你是爹唯一的掌上明珠,爹何尝不想跟你待在乡间,共享天伦。只是,

国家有难,权奸当道,爹身为朝廷老臣,便不能坐视不管,只顾自己的生死安危,

想先皇临终前,拉著爹和刘健刘大学士的手,用尽最后一口气,要我们要竭尽全

力匡扶皇上为明德之君。」他老泪闪动的哽咽道:「先皇遗命,犹言在耳,尔今,

刘大学士已被刘瑾贬为平民,遣返家乡,朝中老臣逐凋零,所剩无几,爹百般忍

耐,只为忍辱负重,不忍辜负先皇遗命啊!」

「爹……」曲琬萝泪光莹莹的叹道:「您这是愚忠啊!」

曲惟学凄然一笑,若有所思的悲吟著宋末节士陈文龙的一首诗:

斗垒孤危势不支,书生守志定难移。

自经沟渎非吾事,臣死封疆是此时。

须信累囚堪衅鼓,未闻烈士树降旗。

一门百指沦胥尽,唯有丹衷天地知。

「琬儿,人生百岁也不过如黄梁一梦,想那北宋民族英雄岳飞,忠义耿耿,

正气参天,明知秦桧用十二道金牌召他回去乃一陷阱毒计,他却从容以赴,慷慨

就义,爹虽是一介文弱老儒,却也深知忠君报国之道,岂能为了苟且偷生,而做

那尸位素餐之事?」

「爹……」曲琬萝欲语还休的噙著泪低唤了一声,任恐惧、感动、悲愤、忧

虑种种迷离难解的滋味戳绞著她不断抽紧的心。

「琬儿,」曲惟学轻轻拍抚著她的肩头,「别为爹担忧,爹不会莽撞行事的,

就算要牺牲生命,也得死得有价值,有意义,否则,不是亲痛仇快,白白便宜了

刘瑾那班乱臣贼子!」他说到这,又攒著双眉慨然长叹,「爹唯一觉得愧疚的

是……爹把你许错了对象,原本以为狄云栖和他爹一样,是个倜傥大略、强直不

阿、有情有义、有守有为的热血男儿,孰知,他习艺归来,继承袭位,却完全变

了一个人,以前那个清高绝俗、夭矫不群、侠情万丈的少年英雄已不复见,他不

仅自甘堕落,和皇上放浪形骸地肆意游乐,还变本加厉地四处招技狎玩,纵情狂

欢,更堂而皇之地与刘瑾沆瀣一气,遥相呼应,幸好维敏兄已经过世,否则,按

他刚烈果断的个性,不被气得伤肝泣血才怪!」他痛惜万分的又是摇头,又是叹

息,目光沉郁而愧疚的望著同样怆惘无语的女儿,语音嘎哑而痛楚的说道:

「琬儿,是爹一时胡涂,识人未清,才会将你错配姻缘,爹实在是万万没有

想到,狄云栖竟会判若二人,变得如此离谱乖张,当初,爹会同意维敏兄的联姻

之请,也是因为爹知道狄云栖是个出类拔萃、文武双全、气宇昂藏的好青年,当

维敏兄轩轩自得,拿出狄云栖赠予他的一幅字画予我品赏时,我见他画的是一幅

青柏凌霜图,意境清绝洒然,傲骨凌尘,心中暗暗欣赏,又见他题上的语意是宋

末遗民谢君直的「初到建宁」,好感与惜才之心更是油然而生,那首古诗知道的

人并不多,但却是一首足以让人凛然肃敬、热血沸腾的旷世之作。」他话犹未了,

曲琬萝已幽深婉转的轻声低吟著:

雪中松柏愈青青,扶植纲常在此行。

天下久无龚胜洁,人间何独夷齐清。

义高便觉生堪舍,九重方知死甚轻。

南八男儿终不屈,皇天后土眼分明。

曲惟学微微一震,顿时百感交集。「婉儿,难得你生为一名纤弱女子,却也

知道这样豪情慷慨的爱国古诗,比起一般醉生梦死、附庸风雅的绮懦纨绔不知胜

过百倍,可惜……你却只能才锁深闺,不能用之庙堂,一展鹰扬!」

「爹!我虽不能像梁红玉一样缰驰沙场,像红拂女张出尘一般行侠仗义、济

弱扶倾,但女儿有悬壶济世之能,亦不输那些昂藏七尺的男儿郎啊!」曲琬萝婉

柔一笑,温温雅雅的说道。

曲惟学满脸怜疼地点点头,「是的,在爹的心目中,你是不让须眉的扫眉才

子,更是与有荣焉的宝贝女儿,可惜的是……」他挹郁难解的皱紧眉举,「爹老

眼昏花,弄巧成拙,被狄云栖一副「青柏凌霜图」给骗了,臻而轻许了你一生的

幸福,而狄云栖的态度至今仍暧昧不定,迟迟未来迎亲,爹一方面固然恼他蔑视

长上、目中无人,另一方面又不禁暗存侥幸,寄望他能主动出面解除我们的婚约,

好让爹解下心头的重担,不必为了信守承诺,而亲手丧送了你的幸福。」

「爹,女儿宁可终身不嫁,也不愿屈就于狄云栖那种穷奢极欲、自甘下流的

浪荡子。」曲琬萝以一种温和又不失坚定的口吻说道,「您是他的世伯,难道不

能以长辈的身分光明正大的教训他,甚而藉此解除婚约吗?」

曲惟学沉重的摇摇头,「人无信不立,除非狄云栖自动提出,否则,爹再怎

么不齿他的作为,也不能借故悔婚,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说罢,他瞥瞥女儿

那张黛眉轻颦的愁容,不由愧负满怀,捻须长叹!

那深沉悲哀的叹息宛如一根尖锐的冰针,凌厉地刺进了曲琬萝愁肠百转的心

扉上,让她没来由的浑身一颤!

一抹灵光倏忽闪进脑海,让她宛如沈沦在汪洋大海中、几近灭顶的溺水者,

陡然望见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爹,如果狄云栖肯自动悔婚,您当真能坦然接受,而不会觉得颜面无光?」

她定定注视著父亲,不愠不火的轻声问道。

「如果他肯悔婚,爹求之不得,除了额首称庆外,怎会觉得脸上无光呢?」

曲惟学缓缓说道,忽有所悟地移眸紧盯著女儿那张光采照人的容颜,狐疑不定的

问道:「琬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瞒著爹偷偷去做?」

曲琬萝心头一凛,「没有,爹,我只是存著一种比较侥幸而乐观的想法,也

许……」她闪烁其词的提出解说。「像狄云栖那样风流浪荡的荷花大少,根本就

不想有婚约的束缚,哪天……他对某个烟花女子动了真情,或许就会!自动找您

解除婚姻也不一定。」

「我是听说……他十分迷恋艳冠秦淮的名妓彭襄妤,但,是否会认真到为她

解除婚姻的地步,可就难说了,」曲惟学深思的说:「毕竟他是出身非凡的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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