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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94)

那属下一惊,不敢再多言,可话中仍是愤懑难当:“主上,那位解夫人不但不收下贺礼,反而将药丸都扔到地下踩碎啦,还说什么正邪不两立,早已将解公子逐出家门的废话。真是,真是太不知好歹。”

祝寒彻越听越怒,面色阴沉。那一十二粒“度晓临春丸”,确是花了他诸多心血,足足配制了两年,动用魔教教众力量,才得以炼成。本想自己服用,培元固气,后来又想让解挽风服下,提升功力。最终为了能令解挽风心情稍霁再无烦恼,这才勉为其难送与解家做贺礼,其实心中十二分的不情愿。却不料那个解夫人不领情也就罢了,竟将一片心血化为乌有,践踏于地。此仇若是不报,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那属下在解家受辱,碍于解挽风情面不能动武,心中早已愤恨难当,见祝寒彻冷笑不语,低声道:“主上,你命属下去查那位解夫人的底细,属下派了人手暗中详细探查,弄了些有趣的东西,请主上过目。”说着,从怀中摸出几页薄薄的纸张,双手奉上。

祝寒彻接过,细细读了一遍,慢慢抬起眼睛,唇边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原来如此,我倒真是小瞧她了。”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手中墨玉笛一摆,道,“一会你见到解公子,就说贺礼已然送到,解夫人虽然勉强收下,却不肯见他。其余诸事,不必再多嘴。”那属下忙躬身道:“是,主上。”

“至于她嘛……”祝寒彻轻轻拈起那几页写满字迹的纸张,缓缓说道,“她既然能狠下心来,不要这个儿子,那我就能令她,连另一个儿子也失去!”

解君恩寿诞之日转瞬即至,解府上上下下欢天喜地张灯结彩。解挽舟早早起身,沐浴更衣,来至母亲房中。

解氏也换上崭新的团花锦缎深红襦裙,正对着镜子整理仪容。解筠站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出主意,拈着一支凤钗左比划右打量,竟不知如何插入发髻才好。摆弄了半日抬手扔回桌上,嘟着嘴道:“这支钗一点也不好看。娘,都说你和爹当年的定情之物,就是支极为精致的发钗,今天是父亲六十大寿,你该戴那支钗才是。”

解氏无奈笑道:“小丫头就知道乱出主意,又听别人胡说八道,过来编排你娘亲。”解筠叫道:“才不是。李婆婆对我说的,那支钗好美哪,听说还能散发香气,远远便可闻到,娘戴那个吧,戴那个吧。”解氏白了她一眼:“那是年轻人戴的东西,颜色艳得很,我都这么老了,还乱戴什么?”

解挽舟插口笑道:“娘才不老,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发钗?娘拿出来让咱们瞧瞧行不行?”解筠一撇嘴,道:“你又不是女孩子,哪里会留心这些?我早就惦记啦,娘,戴那个好不好?”解氏叹气道:“早就妥善收起来了,一时半刻又哪里来得及去找。”随手将桌上凤钗插到头上,“喏,这不挺好?”解筠见母亲执意不肯,失望地坐到一旁,抬眼见父亲正走进来,忙道:“爹,你让娘戴那个发钗吧。”

解君恩却不理会这些,只拉住解挽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兴高采烈地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给我找的那块大石头灵验得很,我平日只能喝三壶,昨夜躺在石头上,居然喝了五壶!哈哈,哈哈。”

解氏皱皱眉头,道:“你也少喝点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待会千万别喝多了,让亲戚朋友们笑话。”解君恩眼睛一瞪,叫道:“谁敢笑话我?就你罗里罗嗦。”摆手让下人们服侍换衣服。

忽听有人过来禀道:“老爷夫人,崆峒派掌门何守礼到了。”解氏一惊站起,道:“何掌门?稀客稀客。快快,快去迎接。”

解氏夫妇,带着解挽舟解筠齐齐迎出。何守礼大约有五十来岁,又矮又胖,身后随着八名弟子,有男有女。弟子奉上拜帖,抬入贺礼,何守礼拱手道:“解庄主,恭喜恭喜。”解君恩呵呵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快请进。”

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前家丁大声唱诺道:“昆仑派掌门杜瀚海到!”解氏夫妇对视一眼,惊喜交加,忙对何守礼道:“何掌门请宽坐,在下去去就来。”

紧接着,五岳派、安徽蔡家庄、海沙派、通侠派、天山派等等首脑人物陆续而来。解挽舟忙得不亦乐乎,忽听门前唱诺道:“江西井氏大当家井古田到!陕西霍家庄庄主霍庭到!”解挽舟心中一跳,见井古田身材高瘦,后面跟着十余名弟子,神色颇为不善。霍庭高大威猛,左右两边跟随三个霍氏兄弟,想来必是霍海生的兄长,个个横眉立目、神色暴戾。霍庭目光如电,在解挽舟脸上转了几转,微微冷笑,大步踏入解府中。

随后,河北宋家、江北林家、伏海帮、赤练门,甚至武当掌门青灰道长,少林高僧无上禅师,尽皆来访。不过短短两三个时辰,几乎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都已派了人来,厅中院中尽是访客。解挽舟越看越惊,心中不禁暗自纳罕。解家虽说是江南名门,但其实早已今非昔比。解真死得早,解君恩除了喝酒,任事不管,若是生在官宦人家,十足一个纨绔子弟;解挽风十六岁就已出江湖闯荡,但他忠厚老实,嘴笨心拙,并无建树;至于三子解挽舟,更不必提;解氏又不会武功,其余解家旁支子孙,一来按祖规不得研习梦回剑法,二来资质有限,大都碌碌无为。解家如今的名声,一是仰仗祖上,二是解真死去近二十年,声望仍在,还有很多江湖人士愿意赏几分薄面,这才不至于在这几年内堕了名头。解君恩六十整寿,大办一场,当然对各大门派都已下了请帖,可并不指望能有多少人赴约,谁成想前来贺寿的不仅人数众多,而且个个均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解挽舟心中惴惴,得了个空拉过母亲,低声道:“娘,怎么来了这么多人?似乎不太寻常。”解氏微笑道:“这都是看在解家多少年名望的份上,大家赏几分薄面。”解挽舟眉头微皱,摇摇头道:“我瞧着不大对劲,他们都带着兵刃,有些人神色不对,好像,好像是冲着我来的。”解氏摸摸儿子的头,道:“别多想,也许人家并无恶意。再者,从金沙岛上活着回来的就你一个,他们借此机会过来问问自家孩子的下落,也是人之常情,你照实说就是了,解家家大业大,声名在外,难道还能在府上让人欺侮了去?更何况你问心无愧,又怕他们作甚?”

解挽舟见父母喜上眉梢,尽管心底仍有一丝阴霾,终究不愿扫了二老的兴致,只好点点头,忙着招呼客人。

第57章 肝胆洞,毛发耸

吉时已到,厅中大放鞭炮,震耳欲聋,足足响了一炷香的时辰。解氏夫妇笑容满面并肩立在堂上,解君恩团团一揖,众侠士纷纷起身还礼。解君恩大声道:“各位武林前辈,那个,还有各位亲朋好友,不喜辛苦远道而来,为老朽恭贺寿辰,嗯……那个蓬荜生辉,解某实在是感激不尽,怠慢之处,还望见谅。请各位,嗯,开怀畅饮,不醉无归!”他这六十年极为顺遂,从无在江湖上历练奔波之苦,甚至连苏州城都甚少离开。只会在府中对着妻子下人摆老爷架子,一到关键时候便手足无措。几句话背了好几日,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仍是说得磕磕绊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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