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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93)

他没有再说下去,厅内陡然安静下来,解挽舟一番话说完,一想到自己和哥哥都与声名狼藉的魔头相牵连,母亲突然间遭遇如此变故,不知得有多震惊难过,心中异常惶惑不安。半晌方听得解氏幽幽叹道:“原来,原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这句话说得无可奈何,解挽舟心头犹如被刺了一刀,痛得绞了起来,他恨不能母亲能痛痛快快打自己一顿,骂自己一番,也比听到这种灰心丧气的话好受得多。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是跪在地上,一遍遍地低声道:“娘,对不起,对不起……”

解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你倒比你哥还好些,至少没有人知道你的大师兄就是杀手血印。”解挽舟低头道:“孩儿不敢心存侥幸,一等五年之后,我定会离开解家,和大师兄归隐田园,从此不在江湖走动,以免连累解家声誉,孩儿万死难赎其罪。”解氏摸着他的发顶,道:“傻孩子,就算离开解家,也可以偶尔回来看看,难道真的弃父母于不顾么?”

解挽舟蓦然抬头,又惊又喜,颤声道:“娘,你,你不怨我么?”解氏苦笑一下:“怨你什么?都是迫不得已。”她沉吟一阵,又道,“只是你们行事须得小心,千万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更何况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可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解挽舟忙道:“无妨,大师兄已经赶去北面要杀翟迪。娘,翟迪是塞北第一高手,为人凶狠毒辣,大师兄若是能杀了他,必会威震江湖,形势极为有利。他两个月之后才会回来与我相见,这段日子我只和阿右在一起,绝不会有人发觉。”

解氏道:“那就好,小心从事总不会出错。嗯,只盼着那个楚绍云真是如你所说,对你痴心一片,否则,唉……”

解挽舟面上一热,呐呐道:“这是,这是当然。”看看母亲脸色,似乎平静下来,当下款款劝道:“娘,哥哥和祝寒彻真是情投意合,你就成全了吧。”

解氏霍地起身,面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冷然道:“那怎么能相同?他是自甘堕落,与人无尤,咱们解家一百多年的声望,决不能毁于一旦!”

第56章 天风吹树几时休

祝寒彻听得解挽风愿意和自己厮守终生,心中着实喜不自胜,竟然收起常现脸上的讥讽冷淡神情,唇边噙着温暖的笑容。

他俩之间,确是祝寒彻引诱解挽风。正视自己心意之后,祝寒彻几次三番用言语举止暗示,结果解挽风那块榆木疙瘩居然毫无反应。他一时赌气,在对方酒中下了少量的春药,终于得偿所愿。他知道解挽风性子敦厚,将责任看得极重,便装作无所谓。直到这一日,解挽风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自己身边,这才发觉内心深处其实在对此事一直忐忑不安患得患失。

祝寒彻一连数日心情极好,属下一些小小不言的过错,一笑置之,弄得身边人个个暗叹,解家大阿福果然名不虚传,所到之处,无论黑道白道,一律保佑平安康泰。只是这个大阿福自己却始终心有戚戚,时常神色怔忡。祝寒彻知道他惦念家中父母,得不到双亲祝福,终究是心中憾事,也不说破,只是命属下一边日日美酒佳肴悉心服侍,一边四处暗自打探消息。

转眼过了一月有余,正值端午佳节,和风煦日绿柳盈堤,树上鸣蝉一声一声叫得正欢。下人们早早悬挂菖蒲、艾草除虫,又备下雄黄酒糯粽鸡蛋等物。解挽风闲来无事,拈着棋子在窗下摆棋谱。最近祝寒彻迷上手谈,常拉着解挽风对弈。解挽风脑笨肠直,哪里比得上祝寒彻腹中弯弯绕,总是被杀得片甲不留。这相差悬殊的博弈着实没有什么趣味,难得祝寒彻居然兴致颇高,解挽风不愿拂了他的意,只好勉为其难现学现卖,背些棋谱聊胜于无。

他正拧眉攒目地背了三十来步,忽觉背后被人一拍,紧接着是祝寒彻清冽的声音:“独自一个下来下去腻烦不腻烦?”解挽风搔搔头,道:“总,总比不会下好些。”祝寒彻嗤地一声,一把夺过他手中棋谱扔到一旁:“你背几本都没用,看来看去也是屎棋一手,以后不和你下就是了。”边说边拉着解挽风走到厅中。

祝寒彻一向语出刻薄性子多变,解挽风早已习惯,只是憨憨一笑而已。祝寒彻来到桌旁,笛子轻轻敲敲桌上的一个红漆木匣,随意地道:“喏,这是帮你备下的寿礼,你看看成不成。”解挽风打开木匣看时,见里面锦缎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二颗龙眼大的蜜色药丸,隐隐透出一股香气。他疑惑地看向祝寒彻,问道:“这,这是……”

祝寒彻闲适地坐在椅上喝口茶,漫不在意地道:“这叫什么‘度晓临春丸’,按古方子配的,听说可以疏肝健体,益寿延年,你拿去做寿礼送令尊正好。”

一旁属下插口道:“解公子,您可千万别小看这几颗药丸,那是主上费了好大力气才配出来的,里面名堂可多啦。什么天山瑶草哪、长白山神木菇哪、南海深水子母螺哪,尤其是一味东海紫云岛上的玲珑玉山笋,真叫可遇不可求。这一粒药丸千金难买,听说可除百病祛百毒,还……”祝寒彻皱眉道:“行了。”那属下忙一低头,不敢再言语。祝寒彻冷冷一哼,道:“不过寻常丸药而已,用得着我费什么事?”

解挽风知道心上人脾气古怪,越是轻描淡写这几颗药丸越是绝非凡品,心中感激莫名,上前拉住祝寒彻的手道:“真,真是多谢你啦。”祝寒彻一撇嘴,道:“就你少见多怪。”却藏不住唇边一丝得意。属下掩口偷笑,轻轻退下,关上房门。祝寒彻笛尾在木匣盖上稍稍一按,木盖不随之沉落,反而被内力带得弹起,“啪”地阖上,他偏着头,目光斜睨,道:“这次你可怎么谢我?”

解挽风诚挚地道:“你说怎,怎样,就怎样。”祝寒彻微微一笑,低头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解挽风红了脸,忸怩道:“那,那怎么成。”祝寒彻嗤地一声,撇嘴道:“就知道你不行。”解挽风登时站起,道:“谁,谁说的。就怕你,你不行。”事关男人脸面,就算忠厚老实,也不肯轻易示弱。祝寒彻舔舔唇,揽过解挽风的脖颈,抬头吻了上去。

解挽风心怀稍畅,便和祝寒彻整日里耳鬓厮磨烛影缱绻,描不尽的旖旎风光旖旎气短情长。

这日却有属下过来回禀消息,已在正厅中等候。祝寒彻暗中势力极为强大,否则也不会将魔教视若无物,既有正事相商,解挽风一向不在意,只留在房中歇息。

祝寒彻到得厅中,见正是赶往解家庄送寿礼的属下,只是神色间颇为气恼,忿忿不平。他略一沉吟,便知事情不甚顺利,慢慢坐下,道:“怎样?”

属下拱手道:“主上,解家实在太不像话,当家主事的不是男人,偏生是个娘们,头发长见识短,一点道理也不讲!”祝寒彻冷冷地道:“那是解公子的亲生母亲,你说话小心些,你是要让我听你罗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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