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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同人)鱼(5)

“跳过那些细节,开门见山吧,警探先生。”

“你和我想象中的‘渔夫’不太一样,或者说,我没想过‘渔夫’原来是两个人。”

“你也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等着我爱的人看见我的心,结果却被我的朋友先看见了。看来我的运气不太好。是不是,警探先生,或者说,我的朋友?”

越野在仙道的注视下感到窘迫。喉骨被一种莫名的内疚与负罪感碾碎,沉闷的痛楚,伤的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仙道,站在你面前的人已经被撕裂成两半,一个是你的朋友越野,一个是当警察的越野,他们正在全力交火,都想方设法要把对方打倒。”

“哈哈,有意思。”他大声开怀地笑,“越野,我从未想要隐瞒,只是从头到尾都没人怀疑我。你也打算这样约藤真出来,向他摊牌么?”

“不。所有的女人都是你杀的,包括你的未婚妻岛村叶子。这点我确信不疑。”

因为惊讶眉毛微微挑高,然后被阳光酿造的醇醪笑容轻泊出来。他说,“谢谢了。”

“一直这样笑,不累吗?”

“累啊。”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卸下了所有伪装的爽快回答。“其实想哭的。十年前就想哭了。痛痛快快天昏地暗地哭一场。但是害怕一开始就再也止不住。不这样笑着,我没办法支撑下来,我没办法原谅自己。”突如其来的风灌进心口窄窄的罅隙,把五脏六腑全部绞碎。阳光将他深邃的脸部轮廓勾勒一遍,镶制金色贴边,依然掩不住满面轻舞的笑容。仙道说,“越野,我想见他。”

“藤真一直在这里啊,仙道。”

“我只是想再见到他,再见到十年前的他。”

鱼贯而行的风游入阳光经年的十七岁,我们踩着大地温热起伏的胸腔。第一次亲吻他的地方是眼睛。虽然已经吻过很多女人,我却依然战战兢兢的有如初吻。嘴唇能感受到他的眼睛在这个亲吻下慌乱地转动,像一群欢快的穿梭不息搅皱一池静水的鱼。

他的表情涂抹起细小的迷惑,一笔一笔,用童年时那种脆弱易折的彩色蜡笔。他问我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在看我们。随后自顾自地展开深深的笑容,满带白日拂晓驱赶黑夜的明亮。自己回答,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我祥装正经地告诉他觉得只吻眼睛还不够。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蛋,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下动手解我的裤扣,把我吓的半死。

车水马龙在街头肆无忌惮地沸腾喧闹,驳杂行人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从天而降。十七岁的我们旁若无人的长久亲吻。阳光觍颜微笑。暖风赤脚奔跑。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有两个人。

暖山风景连绵迂曲,如同记忆的胶片漫长回放。抑扬殷情的风操起琴,匆匆赶路,跨过旷野跑向山间,撼动一整片树林的枝繁叶绿。淡白的鹭鸟应声惊起,轻盈狡黠的好似在碧波翻滚的深海畅翔的朵朵鱼群,啼声迫切奔入苍穹。

仿佛是谁在引吭高歌的十七岁。

仙道靠着那棵高大的棕榈坐下来,闭起眼睛。他说,“越野,我可以和你走。只是藤真对这些一无所知,你什么也别对他说,可以么?”

“仙道,那个当警察的越野已经一败涂地,想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不过我想提醒你,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怀疑你。你要么杀死那个中年女人,要么赶快离开这里。”

“你是说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她现在很安全。也许过一会警察就会找到她。她本来是计划里最后一个。但是那个夜晚她坐在泥地里哭泣的样子猝不及防跑在眼前,突然下不了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天空的晴朗没有一丝杂质。夏日的风在流浪颠簸,树影携光婆娑。五月的笑依然温暖而干净。“藤真在用他的方式惩罚我,从十年前的那个笑容开始。”他说,“如果这样,也许我应该去接受我早该得的迟到十年的审判。”

沉积十年漂泊的疲倦奔涌而出,他累的睡着了。

“你要出远门吗?”藤真看着已经将行李整理齐备的仙道。

“也许是去旅行。”头埋得很低,声音浑浊,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也许……也许不会回来了。”

“明白。”

“你不明白”,短暂的踌躇徘徊在他的脸上,他再次开口,“藤真,你和我一起走吧。”

“我们可以去看世界最高的塔,看大地挺着他的那玩意儿,死命地练一柱擎天;我们可以去最冷的地方看不化的封山大雪,她是最贞洁少女的美丽裸体,她是被上帝的妒意禁锢的新娘;我们可以去最热的地方看弥漫的沙尘浩瀚如星,造物主在那里失手洒下的一把胡椒粉末,那广袤无垠的辛辣会呛得你止不住地流泪;我们可以去看世界最大的海,面对永恒完美的大海,一光年和一秒钟没有差别。我想你一定会明白,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是卑微残缺的存在。包括你和我……你会……”

他看着他,几乎梗咽,落拓悲凉的笑容混合五月春晨的草长莺飞,潜伏色彩斑驳的巨大伤痛。“你会明白,只有我对你的感情不可摧毁。”窗棂外的棕榈被月光一树一树地擦亮,装点了一树一树璎珞似的夏花,映着仙道格外招摇而悲伤的英俊面容。“藤真,你应该去看看。我们一起……一起去看吧。”

不再说话,一切声音湮灭在空阒的静默里。藤真一直带着一脸倦容看着他。目不转睛,不发一言。乌黑的云鸦在浑沌的天际飞来飞去,把心里最后一点点澄明的期望渐渐晃灭。长久的沉寂过后,他慢慢开口,“仙道,如果我说‘不’呢?”

他听见整个世界沉入地平线下万劫不复的轰隆巨响。“我们以前很好的,为什么……”

“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意外,也许我们可以更好的。可是那天起我永远停留在了原地,你却越走越远。”面容纯净漂亮,神色一贯的熟稔的淡然。他说,“现在怎么办。你笑的越好看,我仅存的自尊心就哭的越厉害。止也止不住。”

仙道知道这场还未开始的旅行已经无可挽回地结束了,因为旅程的终点,永远不会是一个叫作十七岁的地方十年前的阳光早已寒冷彻骨。无泪的盛夏永不复现。

深邃的悲伤切肤而过。不堪负重的唇角再也无法扬起,绝望破碎的声音,有如锐利的鱼骨哽在咽喉,他说,“如果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十年前你也许让我自生自灭比较好。”

“我做不到。即使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我还是做不到。那是一种心甘情愿,飞蛾扑火的。”

“我想最后问你一次,能不能告诉我,十年前的那场意外里,你为什么会笑成那样?”仙道提着行李走到门口,回过头看藤真。月光洋洋洒洒地飘落,与阴影深深浅浅地纠叠,铺陈一条难登彼岸的河。他知道他们之间也有这样一条河,雨水浇铸了十年的光阴,阳光替它泼上了一层金。

他们隔岸相对。悔对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