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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1同人)谁的回忆在歌唱(4)

季米妈妈通常一边刷马桶一边和弄堂里卖烧饼的郝胖子讨价还价。“组撒?侬抢劫啊?一个烧饼卖五毛太黑了伐,四毛五卖伐啦?卖的话吾拿二十个。”季米妈妈嫌又是马桶又是刷,再加上二十个大饼实在不好拿,一般都把大饼放马桶里一起端回来。

季拉觉得挺恶心,皱着眉头抽搭着脸躲在一米开外装有洁癖。

“死远点!爱吃不吃,没看见隔着塑料袋啊。再说,我刷得老清爽额。”

季米爸爸没啥大用处,酒鬼一个。除了身材和季米妈妈差不多外,脾气性格那可是天壤之别,两人间的隔阂和分离牛郎织女的银河有的一拼。也不知道当年怎么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地看对了眼儿。

季米妈妈最初开餐饮小店,自己做小菜,让季米爸爸洗碗筷,结果季米爸爸两个钟头砸了仨。季米妈妈就不乐意了,不过亏在脑瓜子好使,知道如何变废为宝,大手一挥把季米爸爸撵到餐饮小店的外堂说你去当托儿吧,夸几句菜好吃,吸引吸引过往行人的眼乌子。季米爸爸那个乐得肝儿颤啊,坐在店里海喝起来。结果一不小心喝高了就当着一班食客面前冲着季米妈妈大声嚷嚷,我说你往这花雕里参了多少水啊,味道不对啊……

季米的爸妈就离婚了。

季米爸爸离开前,把这套基本上要啥没啥的老房子留给了娘仨。季米妈妈坐在她一直刷马桶的那个石头疙瘩上望着季米爸爸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渐渐小成了心上渗血的一粒朱砂痣,小成了风中凌乱飘飘远走的柳絮沫子,一直强忍着忍到眼睛都裂开般疼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一个马桶刷了三个小时。

即使被姆妈掌掴也从来不讨饶不掉泪的钻石脸季米那天也哭得挺惨。季米妈妈七上八下的心既内疚也安慰,抹了把泪。那句歌词儿怎么唱来着,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小儿子终于长大了,也知道心疼受苦受难的母亲了。小季米见妈妈出现了,一下子扑上去,边哭边说,“饿死了……下回刷马桶能不能早点回来?”

“宝贝儿,是什么无知的生物竟然迷了你美丽的眼?”听见动静的季米慌忙背身用手抹了把眼睛,再转回身,发现这恶心兮兮声音的始作俑者原来是简森。想也是,全寝室也只有他,拿肉麻当有趣,拿淫秽当人生。简森没头没脑地拗着造型靠在寝室门口,迎着月亮细腻的牙白光线,挺俏的五官就沉睡在小片的光明里。虽说这狼平时就长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今天这特殊日子里一瞅,真他妈的英俊到了惊天地泣鬼神,作为同性的季米也不由得一怔。

“圣诞夜你怎么不出去玩?”简森开口,显得挺诧异。

恢复一如既往的钻石脸,季米拿眼睛睨他,说,“这话该我问。”

“被放鸽子了。”简森微微一笑,“其实,是想回来看看我独守空房的小媳妇儿。”

简森要拽季米去泡吧,说难得韩娜不在身边,不红杏出墙一回对不起天时地利与人和。到了三里屯,酒吧的保安却硬是拦着不让进,脑袋晃得和嗑了药似的。理由是季米看上去年纪太小,得去弄个“超级许可证”啥的才行。

简森上前一步,对保安说了一句,保安点头哈腰陪起笑脸就把他们给放进去了。

“为什么你说一声,我就能进了。面子那么大。”季米问。

“不是我面子大,是倪珂。准确的说,是倪珂他爸。我说你是倪爸爸在外面和小三养的小儿子。”身子一飘,躲开季米挥舞的小拳头,简森说得一脸“啊?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他家贼有钱。千年人参和顶级血燕都是用来泡脚丫子的。你开着宝马逛他家的厕所都要半拉钟头。”

“看不出,他倒挺低调。”季米低头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倪珂还没出生就认识了。说俗点,就是‘指腹为婚’那种。可惜,性别没生对。”轻轻的一声叹息,不多不少全被季米收进了眼底。

还要问话,走来一服务生斜着眼睛打量起长着一张“未成年”娃娃脸的季米,鼻子里哼哼出声,“要红的,啤的?还是果汁汽水鸡尾酒?”季米配合着他也鼻子里哼了一声,“白的。”简森喜欢看季米那副目中无人的臭屁样子,而且估摸着敢这么说话的人怎么的酒量没一斤也得有八两。于是对着那个满脸写着“我不信”的服务生,笑出了高压电百万伏,打个响指,“给他开瓶五粮液”。

事态发展到后来却完全超出简森预想的,失控了。

季米半杯下肚,立马变得六亲不认。蹦跶上桌子跳舞,好看点也就咬牙忍了,可他扭来扭去的怪模样和一蛆似的。简森想这德性的季米要是摄下来上传土豆,那些整日守在校园门口摇小旗子的女孩们,一个个非哭死不可。周围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大姨子的眼光秋风扫落叶似的席卷而来,不仅扫季米,也扫简森。那和简森平日里享受惯了的那种小丫头片子憧憬白马王子的待遇可大大不同。简森觉得再被这样的眼光扫下去,早晚得阳痿,于是也跳上桌子,把季米连拖带拽地弄了下来。

季米摊在地上死犟,倔驴一样。“算了,我背你吧。”简森知道那些大姐姐小妹妹看戏似的目光又刷刷刷地冰雹子一般掉了下来,长叹口气。

“滚”,晕得再站不起来,这脸季米还是不愿意丢的。

“你把脸埋在我脖子里,别让人认出来不就行了。”简森挺善解人意的,好像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恩”,半晕半醒的季米觉得简森说的挺有道理,云里雾里的就被背了起来,也不再乱扑腾。那个“我不信”的服务生换上了“我就知道”的同情眼色儿看向简森,简森也不在意,雄赳赳地出了酒吧。昂起脖子,一副慷慨赴死的大义凛然。

简森背着季米,走过圣诞夜熙熙攘攘的三里屯。成双成对或者拖家带口的路人沉浸在甜蜜笑容里,彼此凝望的目光如同含化了的冰糖。也没谁有空暇对他们指指点点。拂面而过的风微微带点凉意,但不冷。“看你挺瘦的,分量不轻啊。”简森说。

“废话,我是男人。”

“我怀疑。”话音刚落,腿肚子被狠狠踢了一脚,疼得他直龇牙。不生气,反而笑了。“其实好多事情,能说出来就千万别扛着。多累啊?”简森说话的口气就像个年轻的爸爸在教育儿子。

“恩。”回答得倒也老实。

黄灿灿的星星格外明亮,天上交替开出一大朵一大朵的七色糖果一样的烟花。他们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头顶上那片万紫千红的夜空,是好大好大一棵被人世间的幸福和喜悦满满装点的圣诞树。

那种感觉,让季米突然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爸爸背着生病的自己,穿过一幢一幢有着相似砖红色脸庞的高大房子,穿过挨家挨户飞出窗外的笑声哭声和家长里短。青石路的缝隙里未干的雨水汇成浅浅的溪流,窄窄的边沿零星绽放粉红的浅紫的牵牛花。满墙满墙的爬山虎在风里抖抖索索地歌唱。很小的他在爸爸的身后,觉得世界变成了一艘在海面轻轻飘摇的小船。空气很清新,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