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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故事(32)

林格说:“您可以说些人能听的话吗?”

路毅重看她手中的餐具:“连怎么吃饭都不会?”

当初她怎么回答的?

喔。

当时的林格回答——

“我的确不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我只知道白蜡烛是给死人上坟用的。”

“您要是再这么咄咄逼人,今年我就撺掇着林誉之在正月里剪头。”

……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一提到这个舅舅,林格喉咙中仍旧是辛辣的芥末味道,还有一股呛人的,她不喜欢的生肉气息。

她不喜欢吃没烤熟的牛肉,更不喜欢吃什么蜗牛什么鱼籽。

真讨厌。

林格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到他,也不能违背父亲意愿,只含糊地应了声:“知道这个干嘛。”

林臣儒说:“我刚听说,林誉之的舅舅和舅妈离婚了。”

林格:“喔。”

“他舅舅没要唯一的亲儿子,”林臣儒问她,“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吗姑娘?他舅舅这几年一直培养林誉之当接班人。”

林格心不在焉:“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培养我做接班人。”

“……”

林臣儒那边一阵沉默,片刻后,才说:“可能是我多想了,格格。”

林格直截了当地说:“您是觉得林誉之舅舅做的这事很奇怪,完全不符合您认知,对吧?一个父亲不养亲儿子、反倒养关系很差的外甥?现在一个两个的都找林誉之,您是不是也开始觉得林誉之是不是有点’祸水’的意味在?开始想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妖法?”

林臣儒说:“也不用说这么难听吧。”

“林誉之虽然不是您的亲儿子,但也喊您一声爸,也一直把您当亲爹,”林格说,“谁都可以怀疑他,您不行,因为他喊您一声’爸’。”

手机另一端沉默了。

林格补充:“这可是您老板想拿两套房换的’爸’。”

林臣儒说:“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

林格没有时间再和父亲争论其中问题,今日白天不开播,但晚上有一个小小的首播。她不是什么大明星,也不能算是平台力捧的对象,只在自己以前的账号上发了条视频,短暂地引来了一小部分喜欢她风格的粉丝。

她还是按照之前和直播运营部那边商议的路线来,不用热烈的、火热的卖货氛围,不要什么“一二三上链接”,更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设置错价格了家人们,现在都是我自掏腰包给你们补上的差价”,林格就慢声细语地讲,介绍正上市的新品布料,工艺,她介绍裙子面料的选择倾向,讲当初设计师是如何完成整件衣服的雏形,讲制版师是花了多少心血去完整还原设计师的手稿,她还带来了素胚,介绍经过层层改良后的衣服品质。

她讲这件连衣裙适合在什么时候穿着,讲公园里夕阳落在连衣裙上的颜色,林格先前做过一段时间边直播城市边侃大山的这种主播,口才不错,寥寥几句提纲,她顺利地播满了四个小时,又延长了半小时才下播。

第一场的销售额算不上多么优秀,但也不差,有几个链接,五个尺码,基本全部售空,只剩下寥寥几件断码的,在直播最后半小时后,也全部被一买家拍下。

后来统计销售额时,林格听见小助理笑着说,最后这个人多半要倒卖、或者是林格的忠实粉丝——谁会同时买几件最小码和最大码。

林格喝水,润润嗓子,不赞同他的看法:“说不定是低价拿回去开店呢?”

小助理说:“肯定不是,谁这么傻。”

她赞叹:“有个人给你猛刷礼物哎,格格姐。”

林格瞥一眼送礼物的清单,有个人一口气给她刷了十个嘉年华。头像看着也熟悉,是个笑眯眯的白色萨摩耶。

看到头像时,捧着水杯的林格就开始重重地叹气了。

已经晚上十一点钟,在打车回去的路上,林格给杜静霖发短信,要他以后不要再刷礼物了,没这个必要,她又不是赚不到钱。

不多时,杜静霖立刻回电话,惊叹不已:“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我?”

林格面无表情:“首先,你最喜欢用白色萨摩耶当头像,其次,这么多给我刷礼物的,只有这个号不私下找我要联系方式,不会在刷礼物的同时发一些骚扰话语,如此潇洒又别无所求,又不是我的粉丝,只能推测是我身边朋友。而在我身边,出手阔绰、又和我关系好到能一下子送这些礼物的人没几个。”

杜静霖感慨:“神了,你咋不想是你哥?”

林格说:“这也是最后我想说的,他不会用萨摩耶当头像,更不会起’纯情小火鸟’这样的昵称。”

杜静霖总结:“所以你精准地推理出是我。”

“嗯,”林格说,“还有,你主页第一条视频录脸了。”

杜静霖:“……”

“以后别刷了,”林格劝告,“有这闲钱还不如好好吃一顿。”

杜静霖小心翼翼:“那你答应和我一起吃饭了?”

林格按着太阳穴,她嗓子发干,喉咙发痛:“……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我不听我不听,”杜静霖笑嘻嘻,“就这么说定了,改天我约你——一定要出来,不来不是人。”

啪。

他这次结束通话倒是干脆利索。

过了十二点,林格才踏入房门,林誉之早就睡下了,房间中静悄悄。

她一身疲惫,往房间浴室里放满热水,打算进去泡一泡,热水发汗也催眠。本只想短暂休息一阵,却在热水浸泡中睡着,脸上敷的面膜、眼罩一块儿随着她滑落沉进水中,猛吸一口水,林格呛住,咳嗽连连不止,挣扎着从浴缸中坐起。

她对水有一定的心理阴影,这和小时后被姥姥遗忘在洗澡桶中有关。怕水的她不会游泳,沉下去后不可避免地呛了一肚子水,爬出后开始猛咳,咳得惊天动地。

房间中的纸已经用光了,林格草草套上睡衣,转身往外面走。

鼻子和口腔里的水还好清理,困难的是耳朵,不知究竟进了多少水进去,整个耳朵都是嗡嗡的杂音。她本身就有耳鸣的毛病,水一冲,又痛又难受。

纸巾无用,太软,林格不得不寻找医用棉签。

这种翻箱倒柜的气势终于惊醒了林誉之。

他看起来已经睡下很久,头发都是乱的,推开卧室门,皱眉看她。

“大半夜不睡觉,”林誉之说,“你这是在扮耗子?”

林格抗议:“能不能用点可爱的词?”

“可以,”林誉之从善如流,“那我重新问一遍,那边翻箱倒柜的小姐,请问你大半夜不睡觉,是在扮演黑夜搬家小精灵吗?”

林格指耳朵:“棉签呢?饿黑暗搬家小精灵耳朵里进水了。”

林誉之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脑子进水。”

林格撸起睡衣衣袖,示威般地给他展示了下自己锻炼出的手臂肌肉。

林誉之走来,伸手,打开她头顶20公分左右的抽屉,取出一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