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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72)+番外

“竟如此么?殿下才高行厚、人品贵重,又对他一往情深,有何可挑剔的?”孙清一听这话又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快,心情很是复杂。

朱厚炜哭笑不得,“先生,我那点事无关紧要,大事为重。”

孙清也冷静下来,“看来殿下的往来信件确实被人监视,哪怕崔大人贵为锦衣卫的指挥同知,亦不能例外。”

“可就算如此,也难以解释为何骥征要曲解他与我的关系?好像是在有意误导什么人一般。”朱厚炜讲的含糊,可明眼人都知道他说的那人正是朱厚照。

孙清自认君子,哪里会就两个学生的韵事发表高见,朱厚炜本就做贼心虚,只看着手中杯盏发愣。

场面冷得不能再冷,丘聚自觉不能再沉默下去,不由开口道:“兴许崔二公子这么做,是为了坐实了殿下断袖无嗣的局面,从而让有心之人的谣言不攻自破?”

到底是内宦,他说的和朱厚炜心中所料不差,便缓缓道:“骥征不惜自污助我……”

孙清僵着脸附和道,“实乃用心良苦。”

他一瞬间明白了当年李东阳的心情,深感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朱厚炜起身,“我去寻唐先生,既是要做戏,那么我就请他为我作一幅画。”

第二章

宁王事败之后,唐寅的日子便过得很是滋润,有时午夜梦回常觉得早年种种坎坷潦倒都如同一场幻梦,恍如隔世。

前些年,甚至蔚王还为他张罗着将妻女接来。此生他曾娶过三个妻子,发妻婚后不久亡故,继妻在科举舞弊案后便弃他而去,沈九娘本是苏州歌妓,二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后结为夫妻,为他育有一女桃笙,在他最困苦时不离不弃。他曾担心蔚王会否轻视歌妓出身的九娘,却不想蔚王并未因此看低她,反而尊重有加,甚至在她大病时让王府侍御医前来诊治,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后来桃笙大了,又单独辟了个院子让一家人居住,听闻他素喜桃花,命人在院中种了一小片桃林。

因此种种,唐寅阖家对蔚王均是感激不已,唐寅更因蔚王对他诗画的激赏、对生民的怜悯将他引为知己。

如今蔚王周身局促地站在自己跟前,活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让唐寅忍俊不禁。

“有何寅可为殿下分忧的?”在朱厚炜不安地用了两盏茶后,唐寅终于忍不住开口。

朱厚炜轻咳一声,“我想请先生为我作一幅画,最好能让人一眼看出其间情意。”

他话刚一说完,连前来端茶送水的沈九娘都忍不住笑吟吟地望过来,心道蔚王再过一月便满二十五岁,难道终于开窍了?

唐寅确是对他和崔骥征那点事有些猜测的,一听此言双眼一亮,“哦?殿下可是要画幅扇面?”

又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恭贺殿下如愿以偿!”

先前孙清贺他得偿所愿,如今又来了个如愿以偿,朱厚炜只好磕磕巴巴地继续解释:“先生想岔了,我二人如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故意惹人误会,实则清清白白……”

“哦?”唐寅的神色显然不信,静静看了看朱厚炜,缓缓道,“殿下可以骗得过天下人,却唯独骗不过自己的心。”

朱厚炜苦笑,“我此生唯求问心无愧,当真未想过去骗任何人,更未想过掩饰本心……不瞒先生,那人根本不知我心意,然而我虽是做戏,心却是真的……”

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唐寅原先三分戏谑七分探究的神情已然变成了二分惊愕八分同情,“某领受殿下厚意颇多,能为殿下尽绵薄之力,求之不得。只是不知殿下此番打算以何为题?仍是明月鸿雁么?”

“这些我早已画过,恐怕他仍以为我在畅叙友情,”朱厚炜于谈情说爱实在是门外汉,不耻下问道,“还请先生赐教。”

唐寅反问:“殿下可有喜欢的诗?”

朱厚炜轻咳一声,只觉双颊微烫:“近来颇喜欢晏元献的那句‘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唐寅笑道,“已得了。‘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便引此句为画意如何?”

“多谢先生。”朱厚炜欠身行礼,心中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有唐伯虎这般的绝世才子为自己求爱作画,实在暴殄天物。

却不知在他走后,唐寅看向一旁做针线的沈九娘,“你似乎特别喜欢蔚王殿下。”

沈九娘温婉一笑,“他与相公一般,都是至纯至善之人。当他看着妾时,并非在看一个物件,而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

从唐寅处回存心殿,朱厚炜只觉让旁人看足了笑话,一颗老心脏怦怦直跳,未平复心情,又见丘聚引着风尘仆仆的胡涂入内。

“一路辛苦。”朱厚炜受了礼,见胡涂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见无旁人在场,才从褡裢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忍不住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小心。”

胡涂认真道:“这是殿下第一次交待小的差事,可不能做砸了。”

“赏!”朱厚炜见他机灵,办事又挺靠谱,心里也很是喜欢。

拆开信,朱厚炜面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宁王败后,残匪四处劫掠,加上皇帝前来善后的权宦横行,整个江西乱成一团,王守仁也再不能袖手旁观,日前已从观心岩回了南昌,重新领了都御史一职。除此之外,王守仁并未在信中提及太多朝事,只详细解答了朱厚炜“天下之难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如何破心中贼”的困惑。

知行合一。

朱厚炜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四个字,回想起前世今生种种,禁不住怔忪半晌。

“殿下?”丘聚见他久不言语,如痴如醉,忍不住出言提醒。

朱厚炜缓缓道:“难怪圣人言‘三月不知肉味’,今日我得闻大道,方知其意。”

他对胡涂点头示意,又对丘聚道:“这孩子机警伶俐,难得的是有一腔热血,你待会将他引到孙长史处,为他安排个妥当的差事。”

胡涂喜不自胜地谢恩去了,朱厚炜踱回书案前,将“知行合一”四个字以正楷誊抄数十遍,原本浮躁不堪的一颗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今日方知我是我。”朱厚炜铺开宣纸,“我知晓破局之法了。”

正德十四年十二月初五,蔚王二十五整寿,因先前战乱,蔚王并未操办,而是带着寥寥几个属臣登衡山、祭南岳大庙。

“一愿大明既寿永昌。”愿大明江山福祚绵长,朱色不改,永葆汉家天下,不被历史洪流淘汰,永远屹立于天下万邦。

“二愿万民富庶安康。”愿“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历史周期律能被打破,不再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让大明子民不论贫贱富贵,都能活得温饱而有尊严。

“三愿友人喜乐无忧。”愿所爱无虑无思、肆意快活,无论身侧是否是自己,都愿他永远明亮而自由。

山岳巍峨,乾坤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