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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祟(55)+番外

他当初是昏了头,被那烟花迷了眼。

这辈子他都不网恋了。

他点开“爱吃糖的魔女”的游戏好友界面,出乎意料,里面只有一个灰色的冷漠大脸猫头像。他心里有些惊诧,他以为靳非泽这样的人会养一池塘的鱼,里面全是像姜也一样的冤大头。没想到,靳非泽的游戏好友只有他一个人。

他切回游戏大厅,帮他去打段位赛。打了好几盘,把把都赢,靳非泽的积分蹭蹭往上涨。正打着游戏,白念慈提着一袋水果进了病房。

白念慈把水果放在靳非泽床头,“好点没有?小靳也没大事儿吧?”

姜也摇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我来看看你们。晚上我还要赶火车,一会儿就该走了。”他踌躇了半晌,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光盘,递给姜也。

姜也接过光盘,上面用油性笔写着“婚礼”。姜也认得这字迹,是他妈妈的字迹。

“小也,”白念慈说,“你有空看看这张光碟吧。”

“为什么?”姜也皱眉,直截了当地问,“难道这是你希望我跟随你们一起去太岁村的原因?”

白念慈苦笑,“果然被你看出来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你妈妈的论文我只看过一点点,只那一点,我就隐隐感觉到里面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你妈妈接触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她离那个秘密或许已经相当接近了,但我才刚刚进入门庭。没错,这次去太岁村我藏着私心,你也知道,我自己的研究陷入了瓶颈,这么多年没有半点进展。而你妈妈看到的则是一个全新而神秘的领域,这么多年来无人踏足。我并不仅仅为了寻找你妈妈,我更想领略你妈妈看到过的东西。但现在我觉得,那些东西不是我可以接触的。”

白念慈望着他,目光相当复杂,他看姜也的眼神不像看朋友的小孩,倒像看着什么奇怪的生物。

姜也心里有些不舒服,正要说什么,他却先开了口:“你要找你妈妈,或许这张光盘会有所帮助。”

他提起包,转身离开。姜也低头观察这光盘,光盘很旧了,套子上面有些许划痕。可惜手边没有电脑,没办法立刻观看。他想了想,打开手机,发微信给沈铎。

Argos:【沈老师,能不能快递一台能放光盘的笔记本电脑给我。】

沈铎:【收到。医院附近有个二手笔记本店,我让他们送货上门。】

半小时后,笔记本到了。姜也拉上靳非泽床位旁边的帘子,把电脑放在靳非泽的折叠餐板上。姜也把光盘放入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光盘里的东西,大多是照片,还有一个长视频。他打开照片,一张一张浏览,发现这光盘记录的是他妈妈和李亦安的婚礼现场。

照片里他妈妈一身洁白婚纱,光彩照人。李亦安西装革履,笑得十分幸福。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才十岁,他记得他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套白色小西装,成为了他父母的小花童,为他妈妈繁复又冗长的婚纱牵裙子。那是一场户外婚礼,现场整整摆了五十桌宴席。其中有一桌专门留给他妈妈的追求者们,他记得李亦安领着他走到那一桌前面,让他大声喊他爸爸。十岁的姜也不懂男人的好胜心,只觉得这声爸爸他喊不出口。姜也憋了半天一个字儿也没说,搞得李亦安很尴尬,他妈妈还敲了他一个暴栗。

然后他妈妈递给他一个数码相机,以让他记录婚礼为名,把他给打发走了。

姜也打开视频,画面里出现许多穿着西装裤的长腿。十岁的姜也身高太矮,只能拍到大家的腰腿和下巴。姜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走遍全场寻找一个高一点的位置,让他能站上去拍到大家的脸。现场人声嘈杂,连音乐声都被盖住了。

等等,声音。

姜也把进度条往回拖,他听见背景音里有个熟悉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姜也问。

靳非泽露出玩味的笑,“那个口哨声。”

姜也凝神细听,视频里的他举着相机到处走,有个微不可察的口哨声尾巴一般,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终于,十岁的小姜也好像察觉到什么,举着相机回头。汹涌的人群里,一个戴着黑口罩鸭舌帽的男人立在远处,双手插兜。他的打扮像个逃犯,那么奇怪,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口哨声,从他身上传来。

他朝小姜也走过来,小姜也本能地感到危险,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他在姜也面前蹲下,摘下口罩,取下鸭舌帽,露出清俊的脸庞。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有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一头修剪得干净利落的黑发。这张脸出现在屏幕里,姜也的眸子缩成了针尖,连靳非泽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因为这个男人和姜也长得一模一样。

“你叫姜也?”他朝小姜也伸出左手,是要握手的意思。

小姜也没动,沉默不语地盯着他。姜也从小就孤僻,认识的人他一般都不理,更何况不认识的人。男人没有在意,无所谓地笑了笑。

“你是谁?”小姜也问。

“说了也没有意义,你会忘记的。”他轻声道。

“你是谁?”小姜也固执地询问。

“我叫江燃,”他说,“等你十八岁,我会送你一份大礼,记得签收。对了,虽然你妈妈品味不怎么样,但还是恭喜你有爸爸了。时光短暂,好好享受你的快乐童年。”

说完,他揉了揉小姜也蓬软的发顶,站起身,哼着那个调子的口哨,双手插着兜离开。

***

戛洒,殡仪馆。

霍昂取走了依拉勒的骨灰盒,走出殡仪馆。依拉勒死的时候太小,这骨灰烧出来小小一盒,轻飘飘没个分量。霍昂把骨灰盒装进背包,抬头一看,殡仪馆大门外停着辆奔驰。沈铎穿着一身笔挺的驼色大衣,里面是考究的白衬衣,真皮皮带勒出一把紧窄挺秀的好腰身,在大衣底下若隐若现。他倚着车身,笼着手点烟。地上好几个燃尽的烟屁股,看得出来他等了好一会儿了。

“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找我?”霍昂也掏出烟,“借个火。”

沈铎帮他点了烟,说:“你弟的骨灰弄好了?”

“嗯。”霍昂说,“以后我去哪儿,他去哪儿。找我什么事?”

沈铎说:“我听说你没工作,过来带你挣大钱。”

霍昂笑了,“省省吧,别人挣钱费体力费脑子,你们挣钱费命。再说了,你好歹也算是人民教师,吃公粮,怎么好意思提钱这么俗气的东西?”

“人民教师也要吃喝拉撒,”沈铎整了整领带,“这是弗洛伦萨Stefano Ricci的手工领带,面料有七千多种颜色,用意大利的往返织布机做的,这种织布机现在已经停产了。这一条领带要一万来块钱,你进我们学院到我的团队来,一年之后你买这种领带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沈老师,”霍昂很想笑,但他知道知识分子好面子,强忍着笑意说,“你挺能说的,以后要是失业了,可以去卖领带。”